駱逸辰終是沒能留下陪在小美身邊。其實就算他留下，也是無濟於事。他被人帶上一輛密封的車裏，一覺醒來，他已然來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他卻已然不是他了。如果要用什麼詞來形容現在的他，那一定是“失魂落魄”。他將自己封閉起來，誰也不肯見，一日三餐全靠外賣。他的父母前來探望，也被他拒之門外。駱母著急地說：“兒子啊！媽知道你心裏不好過，可你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呀！要是小美醒了，你倒病了！到時候誰來照顧你們啊！”駱逸辰隔著門說：“媽，我隻是想一個人待著。我沒事，你們回去吧。”駱母無法，隻得跟老伴一起去找何向東。出事之後，何向東深懷愧疚，一直都不敢上門。現在聽說駱逸辰在自暴自棄，他覺得如果這個時候他不出手相助，那他就太不仗義了。他對兩位老人打了包票，說他一定有辦法讓駱逸辰重新振作。駱父駱母雖然不全信，但現在，他已是他們惟一的指望了。這天，駱逸辰在家聽到了門鈴響，隨口問了句：“誰呀？”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送外賣的。”他這才從沙發上挪動向大門。門開了，站在門外的，卻是何向東。駱逸辰使勁關上門，企圖將他關在門外，卻被他搶先一腳踏進來。他的力氣不及對方大，隻好放棄。何向東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了。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會有送午餐的小夥子到，所以外賣一到，他便先付了錢，然後讓那個小夥子幫他敲開門。見到他如此不友好，何向東心中愈發不好受了。“逸辰……”他低吟一聲，將手中的外賣放到餐桌上，“如果時間能重來，我寧願當時撞傷的那個是我……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駱逸辰看了他一眼，長長吐了口氣。他黯然道：“我沒有怪過你。我隻是一直在等小美的消息。”“你知道她被什麼人帶走了？”何向東驚訝地瞪大了眼。駱逸辰略一點頭：“但我不方便告訴你。”何向東卻微微一笑：“不用你告訴，我猜也猜到了。”“猜到什麼了？”駱逸辰一怔。何向東說：“那個楊國棟被拘了。”駱逸辰驚呼：“這麼快就傳出來了？”“快什麼。”何向東說，“這事保密著呢。我是聽以前的同事說的。前不久秘密拘捕了一批人，具體原因還不知道。反正挺玄的。我覺得，八成和小美有關。當時她在車上，不正在傳什麼文件麼。幾件事聯想起來，還能想不明白嗎。”他突然壓低了聲音，“你沒覺得最近有什麼異常嗎？”駱逸辰茫然搖了搖頭：“什麼異常？”何向東擺了擺手：“也難怪，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麵就算世界末日到了你也未必知道。”他徑自去廚房倒了杯水，說：“要不你先吃吧，一會兒該涼了。”駱逸辰哪裏還有心情吃東西。何向東也不擺譜了，放下水杯，鄭重其事地道：“你們公寓的管理員增加了幾個。進進出出的人都要檢查，核對身份。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就亮了身份證才讓進的。還有，街對麵的那家餐廳裏，臨窗坐著幾個人，一直在朝你所在的公寓打量。我懷疑他們是便衣。”駱逸辰心中一緊：莫不是莫誌飛他們的行動出了什麼紕漏吧……正出神，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把二人嚇了一跳。看到那個來電，駱逸辰急忙接起來：“喂，我是駱逸辰。”電話正是莫誌飛打來的。聽到他這般急切，莫誌飛還沒開口就先重重歎了口氣。駱逸辰慌了：“小美她……”莫誌飛說：“她身體基本上已經恢複了。隻是……你最好有思想準備。”“您直說吧。”駱逸辰已經豁出去了。莫誌飛說：“她的記憶出了問題，之前那些同她的臥底任務有關的事，她都記不起來了。她還以為自己剛剛警校畢業。我們隻好跟她昔日的那些同學溝通好，叫他們幫忙配合。”駱逸辰苦笑：“那她不會還以為貝若安才是她的男朋友吧？”莫誌飛說：“那倒沒有。她記得那個男孩的背叛，甚至記得她把家裏有關那個男孩的東西全部付之一炬，然後將灰燼全衝進了馬桶。”“那您認為，我該怎麼辦？”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莫誌飛略一沉吟，說：“我和她媽媽的意思，都希望你能來看看她。或許對她恢複記憶有幫助。不過，你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我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現在在哪兒？”駱逸辰按捺不住激動，夾著手機就要去收拾行李。“就在H市。她現在是市局裏的一名見習警察。你可以上家裏找她，你去過的。”“好，我馬上就動身。”“謝謝。”掛了電話，駱逸辰第一時間收拾好，拎著行李箱就要出門。何向東追問：“要我一起去嗎？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不用了。”駱逸辰頭也不回地說，“你幫我跟我父母說一聲吧。我到了再給他們打電話。”終於有了小美的消息，駱逸辰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表。他連訂好的午餐都沒來得及吃就跑出來了，待他開到H市的時候，才感覺到饑腸轆轆。為了節約時間，他在路邊一家小超市買了點巧克力條，想起小美初到的那次公關危機，她曾專門為他準備了火腿腸充肌，他的心就暖暖的，對火腿腸竟有著莫名的親切，於是順手又拿了幾根火腿腸。他坐在車裏，一邊開著車，一邊吃著巧克力條，不知怎麼的，就引來了警車。聽到車後“嗚嗚”作響的警笛，駱逸辰看了看自己的速度，大惑不解，但警察已然通過高音喇叭向他喊話：“前麵的車牌為XXXXX的黑色轎車，請靠邊接受檢查。”無奈之下，他隻好將車停了下來。一名警察走到他的車邊，敲了敲車窗。他頭也不抬地按下車窗，不耐煩地問：“什麼事啊，警官？”“你好，請出示你的駕照。”這聲音……駱逸辰仰起頭，莫嘉美的臉呈現在麵前，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美？”他失聲喚著，“你？……”莫嘉美一身警服，長發盤成發髻挽在腦後，看上去英姿颯爽，神采奕奕。她打斷他：“別叫得這麼親熱！顯擺自己認識字也不帶這麼顯擺的。”駱逸辰方才看到她胸前掛了個胸牌，上麵是她見習警察的證件，有照片有名字有編號。“不是，小美，我是……”“駱逸辰嘛。”莫嘉美拿腔拿調地接過了他的話，“駱先生，你開車打手機，屬於危險駕駛。按規定，要罰款一百元並扣兩分。請出示你的駕照。”這回輪到駱逸辰驚訝了。莫誌飛不是說她失憶了嗎？“你認識我？”駱逸辰激動得推門而出。莫嘉美不以為然：“這麼大牌的明星，誰會不認識呢。”“哦……”駱逸辰失望之極。他怎麼忘了，自己還有一個身份，是演員。他這張臉，想不被人認出都難。“不過，別以為自己是大明星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違反了交通法規，一樣要受到處罰。你的駕照。我這都說第三遍了。還有，別再叫我小美，叫莫警官。”莫嘉美向他伸出了手。駱逸辰隻好駕照掏出來遞到她手裏，不解地道：“可我並沒有開車打手機啊！”“我親眼看到的。”莫嘉美說話的樣子，跟她初到他身邊時的樣子一模一樣，蠻不講理。“有的時候眼見也未必是事實的。”駱逸辰拉開車門，說，“我根本沒打手機。不信你看。”莫嘉美當真向裏看了看。車上的手機架裏的確是空的。“這說明不了什麼。也許你剛才把手機放進口袋了。”她抄了他的資料，埋頭開罰單。駱逸辰突然靈光一閃：“我明白了。我剛才是在吃東西。你一定是誤以為我在打手機了。”“吃東西？”莫嘉美一怔。駱逸辰指著他座位旁的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紙說：“對，那是巧克力條的包裝紙，旁邊是火腿腸。”莫嘉美方才發現，自己很有可能是真看錯了。罰單開了一半，她停了下來。她說：“這樣吧，駕照先放在我這裏。我回去後查一查沿路的監控。明天你來交通大隊再說。如果真的是吃東西，我就不再追究你的責任。不過我要提醒裏，就算隻是吃東西，開車也不安全。明白嗎？”“好吧。謝謝你，小……莫警官。”駱逸辰改口。莫嘉美連他怎麼會喊她“小美”都沒有興趣知道，他要是貿然告訴她他其實是她的丈夫，恐怕他就不是去交通大隊那麼簡單了，隻怕會被她扭送到精神病院去。所以現在他不能急於表明自己的身份。莫嘉美麵無表情地“唔”了一聲，剛轉身要回到警車裏，不知怎麼的又回過頭來。駱逸辰立即立正站好，衝她敬了個禮：“莫警官還有什麼吩咐？”莫嘉美被他逗笑了。那隻筆在她指間飛快地晃動著，不知她的心是否像這隻筆一樣跳得厲害。她拿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才說道：“你買的那種火腿腸不好吃。明天我介紹你另外一種。”駱逸辰微微一笑：“好。”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試著回避了幾次，可每次轉過眼珠，總是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臉悄悄紅了。她輕咳了幾聲，說：“那你上車吧。別再邊開車邊吃東西了。”
170 相見不相識（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