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3 / 3)

遲遲聽不到自己的名字,眼看著剩下的人沒有幾個了,她還以為許竹筠把自己忘掉了,或者是詩社的主要成員不滿於自己的詩作而取消了,正在她疑惑得胡思亂想之時,忽然傳來了最後一名朗誦者是她的名字的預報,原來許竹筠把自己安排在了最後,是什麼意思呢?她又展開了胡思亂想,是為了等待結束時與之為伴,還是詩社的人把她這個非正式的成員有意放在了最後。雖然想著,但並沒有影響她走向出場的位置,她在等待出場時,許竹筠並沒有與她搭訕,而是投以鼓勵的目光而讓他靜靜地等候,她的心情那裏有如許竹筠想象的平靜,而是沒有停止走來時一路上的胡思亂想,即使是詩社的人別有用心,隻要能在此時此地發出自己的聲音也算是一種力量的存在,也算在此時此地為傳統文化爭得了一席之地!在許竹筠報出她上場的那一刻她才終止了胡思亂想。走到安置好了的麥克風前,她鎮定自若,異常投入地開始了詩的朗誦,先是《來天坨山偶得》,念過題目後,她專門說明了一下是古體詩:春江去寒流,天坨來翠生。自然有更迭,人間無重塑。周禮終難複,世亂豈天數。漢初定國學,儒始成至尊。韓氏盡鼎力,兩宋才中興。不無偏頗意,理在正人心。擬古不得法,性靈亦似假。寒冬若凋零,陽春無再生?接著又自報了第二首的題目《悲杏花》同樣作了說明是律詩:性本早生冒春寒,蜂蝶仍蟄似無豔。霜雪偶降凋零殘,四季孕育竟枉然。葛碧潭朗誦結束後沒有獲得隆烈的掌聲,但在走下場時看到了許竹筠、李景餘,還有個別不熟悉的同學長時間地為她鼓掌,尤其是李景餘站在了人群前邊突出的位置令她感動不已——他還是力挺她的。盡管隻有少數甚至個別人的支持,她還是相當知足的,即使沒有了一個人的鼓勵也不會灰心喪氣的,不僅因為她有著一份堅強不屈的自信心,她還懂得曲高和寡的道理,《書譜》裏的“向使奇音在爨,庸聽知其妙響;逸足伏櫪,凡識知其絕群。則伯喈不足稱,良樂未可尚。”這段話是她堅定不移的精神支撐,正是做到了這一點才使她在麵對世俗中沒有迷失自己。低俗之人之所以能夠長久甚或永遠保持住低俗的定位,也在於低俗者對於低俗的堅定不移,不論是剛才詠詩時對於庸俗詩作的追捧,還是現實生活裏大量存在的炒作,竟然可以將一個盡乎文盲的傻子捧為影視劇的巨擘,隻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中國影視劇水平的高低了,這種以裝瘋賣傻作為噱頭,取悅觀眾的低級伎倆竟然能被中國人所接受,究竟是中國人的欣賞水準低下,還是影視製作者的水平有限,不論是何種原因所致,如果以此作為中國影視劇的一個標杆則必然導致中國影視劇的窮途末路。想到這些問題時,葛碧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次有如上次一樣的感慨,又能怎麼樣呢?她的出現似乎就是一種掙紮,實有無力回天之悲哀!她這時已經走到了一邊,一個人孤立人群散去的地方。因為許竹筠與詩社的負責人還在說話,她要等她一起回去。等待中她又想,盡管自古都有雅俗之分,但有生命力能夠傳世的必定是高雅的作品,即使通俗的文學流傳下來的也是有品位的那一部分,絕沒有見到不堪入目者載入史冊,難怪中國電視劇年度製作量是巨大的,而能麵世的卻是有限的,更不要說傳世了,與之相對的是經典的東西卻也是經久不衰的。由此可見盲從與炒作隻能混淆視聽於一時,最終一定是公允的。由此她聯係到自己的堅持一定會有一個良好的結果,她笑了,雖然隻是麵露喜色而沒有發出聲響,但還是被走過來的許竹筠發現了,一句為自己的佳作獨自在這裏偷著樂的問話使她受驚一般地看到了許竹筠已經來到了身邊,她招呼了一句事情完了?然後回頭看了正在收拾音響設備的春江詩社的幾個主要成員一眼,兩人就漫步走下天坨山。行走間葛碧潭覺察出許竹筠有種興奮的異常,自從交往以來,還從未見過這個樣子,不由得心裏疑惑起來,她一定有什麼事隱瞞著,而且一定是好事,不然不會有眼前的喜不自勝,是不是戀愛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以這樣的表情引發她的提問。兩個極富靈性的女生處在一起,哪怕對方有細微的變化也會被發覺的,何況這麼明顯的表現。葛碧潭見許竹筠遲遲不表達出來,看樣子是在故弄玄虛。人隻要有喜怒哀樂感情的發生都會有表達欲望的,除非隱忍十足者能夠做到自己消化以外,一般人都會找準合適的對象發泄的,這就是所謂的朋友間或者親人間的分享或者分擔的意義所在了。葛碧潭在不能忍受許竹筠有喜悅不能讓她分享的情況下,終於問起了許竹筠有什麼好事不能讓她知道。許竹筠確實有欲言又止的活思想,這時見葛碧潭詢問,似乎有了合適的機會,但在她說出之前提出了一個條件,其實也是無所謂的條件,就是聽後不要笑話,未等葛碧潭答應就說出了受《悲杏花》一詩的啟發,她也和了一首詩,還特別強調是擬古詞,什麼古詩律詩一時還是作不來的。葛碧潭聽得十分激動,迫不及待地要看她寫的詩稿,許竹筠便從衣兜裏摸出來遞到了葛碧潭的手裏,從她下意識中就摸到了的動作來看,是提前準備好了在見麵時要遞給葛碧潭看的,隻是一時不好意思拿出手來。這到是合乎一般初創者的心理活動的,不過以她與葛碧潭的關係似乎沒有這樣的必要,可以大膽地示她,然而許竹筠沒有這樣的莽撞,而是表現出了謙虛謹慎的一麵,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許竹筠有從事藝術者的浪漫,更有從事藝術的認真與謙遜。葛碧潭先是仔細地閱讀了幾遍,然後情不自禁地朗讀了起來,《怨春遲》:春風遲遲,冬去慢慢,杏花妝扮春天豔,應時不避寒。偶霜憑添煩,雪降盡摧殘,北風凋零花無言。花無言,人在怨。怨春遲,春不解人惜花意。讀罷連連稱讚,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都在談關於詩的話題,直到一起吃過飯才各自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