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月色如水,輕輕傾灑在烏木窗格前,仿佛升騰起一陣嫋嫋的雲煙。

蘇嬿婉端坐在窗前,手裏持著鎏金水紋的金釵,她用釵頭輕輕挑著燭火,窗外的飛蛾忽然撲火而來,倒教蘇嬿婉唬了一跳。

正心驚著,忽聽陪嫁丫鬟繡荷匆忙忙地推門而入,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姐,小姐,少爺回來了。”

蘇嬿婉輕輕放下了金釵,一邊對著銅鏡輕捋散落在額前的秀發,一邊嗔怪道:“你這小丫頭,少爺回來便回來,怎麼如此驚慌。”

嘴上雖說的雲淡風輕,心裏卻早已掀起了一片波瀾。

繡荷聽聞蘇嬿婉的話語,卻暗自垂下了頭。蘇嬿婉見她半天不言語,隻覺心裏一陣隱隱地發慌,她看著繡荷,緩緩地站了起來。繡荷忽而抬頭,眼睛裏已然凝結了一片霧氣。

蘇嬿婉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金釵,話語中忽然多了一絲酸楚:“想必他,斷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是吧。”

淩府上下一片燈火通明。

老夫人端坐於上座,麵色凝重而莊嚴。兩側分坐著的是淩府的大夫人白氏,二夫人殷氏。站立在座位旁邊侍候的,則是大少夫人蘇嬿婉,二夫人房裏的姨娘柳氏。偌大的淩府,除了淩良卿,淩良寒,淩良時三位少爺,便再無男丁。二少爺淩良寒,三年前因故不知所蹤。而小少爺淩良時又因先天體弱,自打離了娘胎,便被寄養在離山菩提寺內,不得與親人相見,如今亦已有十八個年頭。隻有淩良卿一個男兒,繼承父爵,上奉皇命,鎮守邊關,平定疆亂。現如今良卿凱旋歸來,這對於淩家而言,是一等一的大事。

“我們淩家,世代忠良。”

老夫人忽然麵色變得無比凝重起來,仿佛在訴說著極為重要的事。

“當年,老太爺為保聖上大統,戰死於敵軍馬下。我的長子淩峰,小子淩雲,更是為保國泰民安,裹屍邊疆。隻留下咱娘們兒這一眾女眷,守著空府,不見猶憐。聖上鴻德,賞咱們淩家世襲一等佑國公。這麼大的擔子,便隻得落在了良卿的肩上。他每一次行軍鎮邊,無不教我又喜又怕。喜的是我淩家再出英傑,怕的,卻是擔憂他落得同他祖父,父親叔伯一樣的下場……”

老夫人說著,竟忍不住哽咽起來,早有殷氏起身奉茶,嘴裏連忙勸道:“老祖宗何必說這等傷心的話,如今大少爺已平安歸來,又為朝廷立了一等一的大功,咱們家應是無比歡喜才是。大嫂,你說是不是。”說著,眼神一瞟一旁的白氏。白氏當即微微一笑,說道:“二妹妹所言極是。良卿大婚當日,便臨危受命,平定疆亂。此一去,更是三年有餘。咱們淩家曆來子嗣削薄,老夫人心裏擔憂良卿,也是有的。”

正安慰著,又有下人來報,說少爺已沐浴更衣完畢,要來拜見老祖宗,諸位夫人。

老夫人連忙轉悲為喜,對白氏說道:“你快挨著我坐吧,良卿與你已經三年未曾見了,心裏不定多思念母親了。”白氏卻笑道:“良卿心裏最記掛著,自然是老祖宗。”殷氏正為老夫人涼茶,既聽聞老夫人如此說,便輕輕放下茶盞,退至柳氏身旁坐下。柳氏便後退一步,站立在嬿婉身旁。

“祖母,母親,我回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朗逸音,便見一模樣俊朗,衣著碧葉碎青的便服的男子從外堂闊步走了進來。

蘇嬿婉用手緊緊攥著手帕子,這,不就是自己那位在大婚之日便離家遠行,一麵未曾來得及見過的夫君嗎?隻見他模樣俊郎,體格健壯,竟與夢中的模樣不差幾分。倒教嬿婉羞紅了臉。可一想到半路上繡荷所說的話,她卻又忍不住黯自神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