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玫瑰
黑瑩瑩的河麵上稀疏地飄了許多發光的蓮花,層層暗紅的花瓣倒映在波瀾不驚的河麵上,遙遙一看,映得寬而長的河麵宛如延綿的黑色絲帶一般。可惜這河終年霧氣不散,全都厚重壓在河麵上,叫人看不清方向。
阿怪蹲在河邊,瑩瑩的河水像一麵漆黑的鏡子,鏡子裏的阿怪戴著貓耳麵具,火紅的彩繪三兩筆勾勒出花一樣的臉譜,剛好遮了阿怪的整張臉,隻露出漆黑如曜石的眼珠。阿怪周身後不斷有戴著麵具的人來來往往,但隻有她的麵具最為特別。
“阿怪,又在發什麼呆啊?”偶爾有路過的人同她打招呼:“你這麼呆,叫什麼阿怪,叫阿呆算啦!”
“名字怎麼能隨便改呀。”她回頭,便見剛才同她打招呼的那個人融入到人來人往之中了。她眯了眯眼睛,重新看向大霧壓頂的河麵。
這條河名叫冥河。
這個世界叫做望域。
來望域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從冥河上的歎息橋上走過來。出望域也隻有一條路,那就是乘擺渡人的船離開。聽說那個船很小,每次隻能渡一個人。也聽說一旦出了望域,就會去到另一個世界。
關於那個世界,烏鴉曾給阿怪說過。說那個世界陽光普照、鳥語花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不像望域終年不見太陽,一切東西都是假的,不管是吃的還是看的,表麵像看起來都是真的,但實際上卻什麼味道也沒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世界的人全都有血有肉,每一個人都長了一張不一樣的臉,不像望域這裏,每個人不但沒血沒肉,就臉都沒有,還需要靠麵具來區分彼此。
“啊,好想知道那個世界……”阿怪伸手想剝掉臉上的貓耳麵具,剝了半天,卻如以往一樣怎麼都剝不下來。“那個世界的人也會長這樣的臉嗎?”無果後,阿怪隻好放棄剝掉麵具的想法,撐臉望著河麵發呆。
她來到望域已經很久了,久到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二百年還是第二百幾十年。久到冥河上麵飄了多少朵蓮花、河邊又開了多少彼岸花、鍾樓裏的湯婆婆每天要發多少個麵具,她都能一一數出來。
她失神發呆,靜謐的濃霧之中忽然若有若無地響起了叮鈴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讓人聽不真切,就像從另一個世界穿透厚重的濃霧而來。阿怪回神一聽,接著聽到那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一陣一陣的鈴鐺聲井然有序地斷續響起,在這安靜的望域顯得分外空靈而悠遠。阿怪微一抬眼,果然瞟見濃霧之中漸漸凝出座拱橋,青石築成的橋身像彎弓一樣憑空凝出,兩邊整潔利落地結了許多火紅的燈籠。
把周圍的霧都映得暗紅一片。
這是歎息橋,將那個有血有肉的世界的人帶過來的唯一一座橋。“是烏鴉回來了。”阿怪呢喃起身,果然見歎氣橋上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自紅霧中徐徐走來,前者一襲黑袍,寬寬的腰封一絲不苟地束在腰上,襯得那人的身形挺拔而修長。他帶著獨一無二的黑白麵具,頸脖白而長,眉毛鼻子嘴巴十分精致,就像是一刀一刀精心雕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