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不回家，客戶纏著”
剛敷上麵膜，正欲在沙發上打開小愛同學聽一下音樂，手機就彈出這條信息。
很普通的幾個字，但是我盯著屏幕反複看了好幾遍，字體越來越模糊，這幾個字對於今天的我來說，特別刺眼。剛開始，我以為是麵膜的刺激，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我的眼淚。
想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收這種信息了，大概是三四年前？五六年前？或者，甚至更久？我已經忘記了。
以前他還會在後麵加上一句“你困了就先睡，不要等我。”，現在簡單明了，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懶得打。從前我也會回複他：“好的，親愛的，注意身體，別喝太多，也別太晚，路上注意安全……”囉囉嗦嗦，諸如此類的一大堆可憐的滿懷關心的廢話。
我不動聲色滑過手機，刪除。感覺自己的手在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著，慢慢撕下麵膜，掃一眼桌麵上花了整個一個星期去學習、花了一整天在廚房裏忙活做好的結婚周年紀念蛋糕。盯著那上麵幼稚又可笑兩個名字，以及中間那個惡心至死的火紅色的心形圖案，瘋了一般扔進垃圾桶。
記不清我們有幾年沒有在一起過結婚周年紀念日了，一如記不清這條信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習慣一樣。
我從來不曾料想，自己的婚姻會走到這個地步。
二十二歲不顧家人反對，大學沒畢業，我就滿懷少女幻想鬼迷心竅似的非要嫁給當時還是大學老師的二十九歲的龔衛寧。二十三歲生下女兒菀菀，剛開始如膠似漆的甜膩時光現在想起來跟做夢似的虛幻。
躺在床上，為了轉移注意力控製自己該死又不成熟的眼淚，我拿出玩了一天的手機，翻一遍朋友圈，看到姚詩詩曬出一束殷紅刺眼的玫瑰，配文“生活處處有驚喜”，心裏麵不太痛快點了個讚，剛準備返回，卻又有新消息提示。
“小可愛，老公不在家，誰給送的花呢？”
留言的是姚詩詩的老公周晉。
“哼，老怪物，你別以為你全國各地的飛，你家小可愛就沒人愛了。”姚詩詩秒回。
周晉回複：好了嘛小可愛別生氣，除了埃菲爾鐵塔，這兒的東西你要啥有啥，老怪物都給你帶回去。
再也看不下去這赤裸裸的秀恩愛，剛想把微信關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頭像來了消息。
“晚晚姐，在沒？”
林安東，去年年底一次文物拍賣會場地布置上認識的我爸的學生，我爸免費提供的場所給主辦方，我純屬去幫忙，我爸的得意門生，當時讓他負責場控。
在拍賣會開始到籌備慈善晚會結束差不多有一個月左右的那段時間，他幾乎天天找我，每次都是叫聲“晚晚姐”就開始昏天暗地的聊，但是拍賣會結束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後來因為生活瑣事，也差不多忘記他了。
每次看到他，我總會感慨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求學的機會了，雖然我父母曾給我鋪好的路跟他差不多，不是生活在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裏，但因為爸爸是研究生導師的緣故，他還是很在意我的學習進修情況。菀菀生下來那年，爸爸還問我要不要繼續爭取出國學習。
但是這個想法被龔衛寧否決了，用他的話說，如果繼續深造有用，他也不用從大學校園辭職跑出來經商，這個時代，沒錢、不能好好地在大城市立足就隻有死路一條，我去上學就沒人幫忙照顧菀菀，沒能幫正在創業的他分擔絲毫，家也就不成家了。
現在想來，龔衛寧的話充滿了情感綁架的色彩。
林安東這次要約我周末晚上吃飯，我沒有拒絕，生活實在無聊，好不容易有個老熟人能約出去吃個飯消遣時日，為何要拒絕？
正談笑間，房門打開，龔衛寧回來了，見了我半躺在床上，他似乎特別驚訝，開了門的動作仿佛又要關上。
站在門口頓了幾秒，他才溫吞走到我身邊，坐下，“這麼晚還沒睡呢？”
這個曾經我愛得死去活來的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已經長了小肚子，白襯衫滿是褶皺，肚子上麵的扣子似是要被撐開，他解開了上麵兩個扣子，頭發軟踏踏的垂下，胡子拉碴應該有三四天沒有刮過了，滿臉的疲憊感讓我生出幾分可怕的同情感來。
這一次，他身上沒有酒氣，倒是有淡淡的茉莉香味香水味。這個味道我聞得出，蘭蔻愛真愛奇跡EDP，曾經我送過兩瓶出去，給姚詩詩和賴苑君，這是一次很尷尬的送禮，送完後才知道姚詩詩和賴苑君都不喜歡茉莉香味。
我也不喜歡茉莉味香水，這也許是我們仨能臭味相投的原因，當初買過來，隻是因為來回匆忙，也沒有多少心思給她們選禮物，有些敷衍的成分。上了年紀的友情，也比不得年輕時候用心了。
平價又有點小資的型號，他公司的員工在用也不足為奇，我在心裏麵安慰自己。
見我不應聲，他輕輕推了我一下，帶著不解和歉意。
就是這一下，讓我認定今晚的龔衛寧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