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榮小姐見笑了。”明軼翹著生硬的蘭花指掩唇一笑，柔柔弱弱地向她解釋，“風衡自幼便有這個怪癖……隻要沒有外人，便喜歡扮作女子，想來，可能是投胎時生錯了性別。”“你、你平日在臨平侯府、也……這樣？”榮婉然終於勉強找回了幾分聲音，卻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是啊，可惜這裏隻有這一身裙衫，沒有粉黛簪釵，隻能扮個大概。”明軼說著，還蹙了蹙眉，露出頗為遺憾的神色。頓了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起身，踩著小碎步走到榮婉然跟前問道：“對了，榮小姐前來，可是有事？”“我……我隻是想向世子道個謝——多謝世子救命之恩！”他這一走近，榮婉然所受到的衝擊瞬間翻倍，她再也顧不上原先的計劃，匆匆忙忙地丟下一句：“世子若是喜歡，大可以在這裏多留一會，恕婉然先行告退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待榮婉然關門離去，明軼的臉色刷得一沉，當即便想將那件楊杉杉精心為他挑選的桃紅衫子從身上拽下來。“啪啪啪——”然而還不等他動手，一陣輕快的鼓掌聲便搶先從窗邊傳來。明軼轉過目光，便看到楊杉杉在窗口露出了半截身子，一邊瘋狂鼓掌、一邊笑得花枝亂顫。“世子大人的表演……實在是太精彩了！”楊杉杉不顧明軼一副殺氣騰騰的表情，發自肺腑地誇獎了他一番。明軼忍不住怒瞪她一眼，沒好氣：“你還好意思笑？今日這事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全京城的小姐都要對我避之不及了！”“我負責我負責！”楊杉杉繼續笑得一臉愉快，“能娶到這般絕代佳人——真是賺了！”她這誇獎倒是真心實意——畢竟明軼的演技實在太好，舉手投足間便表現出了少女的嬌羞姿態，再被桃紅的衣衫一襯，更顯得膚白貌美、明豔動人！但明軼顯然很不領情，臉色愈發低沉了下去。楊杉杉隻得收起笑容，擺正神色，一本正經地給他分析：“放心放心，榮大小姐不會隨便把這事傳出去的——否則別人問起個中緣由，反倒損了她自己的閨閣清譽。”她這麼說完，明軼略一思索，似乎也覺得頗有道理，臉色終於稍有緩和。“有人來了！快躲下去！”正在這時，又一串腳步聲從廂房門外傳來，楊杉杉聽到明軼的提醒，立刻往窗戶下一躲，緊接著便有一片桃紅的輕紗從屋內飛來，不偏不倚正落到了她的身上。——顯然是明軼不想再讓人看到他穿女裝的模樣，一把拽下了衣服便從窗口扔了出來。不一會兒，楊杉杉便聽到有人走入廂房。大概是因為屋內的場景和她預料的並不一樣，那人似乎怔了片刻，才有些不太確定地問：“婉然可曾來過世子這裏？”——是榮國公夫人的聲音。隻聽明軼不假思索地回答：“在下未曾見過榮小姐。”國公夫人似乎有些氣惱：“這丫頭……我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好好來給世子倒個謝，她倒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明軼趕緊說：“夫人此言甚是不妥，在下尚在沐浴更衣，又怎能讓榮小姐一個姑娘家獨自前來道謝？”“世子既然這麼說了……妾身也有一事相求。”“夫人請說。”“早些日子，妾身也曾與令堂談及兒女婚事，想著兩家家世相當，你與婉然也年齡相仿、郎才女貌，若能結下親事，也算是天作之合了。”“但令堂隻說考慮，卻至今未給妾身一個確切答複。不想今日婉然落水，卻得世子相救，想來也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何況水中相救，衣衫盡濕、肌膚相親，傳出去多少也會影響姑娘家的閨譽。”“不如就便借此機會，將世子與婉然的婚事定下來吧？”國公夫人終於忍不住挑明今日這出落水大戲的最終目的，一番話說得得體委婉，然而內在邏輯卻又分毫不讓、步步緊逼。不過，明軼顯然也是早有準備，略一措辭，便從容應答：“夫人此言差矣，在下今日確實與榮小姐有了超出男女大防的接觸，但那隻是為了救人而不得不為之，如果為此便要隨便決定榮小姐的終生大事，未免有些不值……並且迂腐了。”“可……”國公夫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這時，之前被女裝大佬明軼嚇走的榮婉然大概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再次跑了回來，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母親，表態道：“風衡哥哥說得不錯。”“娘親你想，連孟亞聖也說過‘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可見與救人性命比起來，男女大防也不是不能權宜的。”“既然如此，婉然又因何要為了一次‘權宜’，就此定下自己的終生大事呢？”“何況，今日風衡哥哥還救了那位蘇府的小姐，若真要講究這些……那位小姐又該如何安排？”她這一番話說得也是有理有據，可表達的態度卻與先前想方設法想要嫁給齊風衡截然相反，國公夫人不由有些詫異：“你不想嫁給世子？”榮婉然的語氣十分堅決：“婉然何曾說過想嫁給世子？”——看來這位榮大小姐真的被女裝大佬嚇得不輕啊！楊杉杉一邊偷聽屋內的對話，一邊努力憋笑。“罷了罷了……是我唐突了。”屋內三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國公夫人拗不過突然轉變立場的女兒，先行讓步，“還請世子見諒。”國公夫人一鬆口，明軼當然是趕緊接上：“無妨。想來今日榮小姐落水，夫人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情急之下，難免會有思慮不周。”說著，他還委婉地下了一個逐客令，以防萬一：“夫人也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就帶小姐回房好好休息吧。”他都這麼說了，國公夫人也隻得無奈應道：“那我便先帶婉然回房了，世子若有什麼需要，還請盡管吩咐府中下人。”隨後，便是一陣走動關門的聲音。楊杉杉頓時大鬆了一口氣。——男主角被女N號逼婚這個危機終於徹底解除！不過……她還有一些後續計劃需要開展起來。楊杉杉想了想，拿起剛才被明軼隨手扔出來的那件衣服，又從窗口冒出腦袋，找他理論：“世子大人，你把我的衣裳扯壞了！”明軼一看到那件衣服就條件反射地臉黑：“不就是件衣裳麼，賠你便是。”楊杉杉卻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指著那被撕破的衣服，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起來：“什麼叫不就是件衣裳？你看看這料子，是京城最有名的裁雲坊織造的軟煙羅，何況這個花紋年前便已絕版斷貨了，你拿什麼賠我？”明軼見她不依不饒，不由深感頭大，隻得問道：“那蘇小姐想讓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