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杉杉聽到這裏，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冷笑出聲：“威脅不成就挑撥離間啊？主神大人，你就隻有這種陰險狡詐的手段嗎？”然而話雖這麼說，暗夜帝王號上的場景還是不由地在她腦海中一幕幕閃現。她之前也不是沒有覺得奇怪過，既然明軼是真心不想與她為敵、甚至想和她達成合作，J69又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判斷。她本猜想這隻是分析計算上的差錯，但如果說是J69有意誤導欺騙她，這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楊杉杉突然想起一個自己曾經忽略的細節。在她自以為拆穿了明軼的詭計、幸災樂禍地向J69吐槽的時候，J69卻是莫名地沉默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生硬地接了一句“是啊”。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反應確實不太對勁？就在楊杉杉盤算著是不是該和J69“好好談談”的時候，主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是不是挑撥離間，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不過——如果那時候你能選擇相信明軼、和他溝通而不是繼續對抗，他也不至於為了獲取你的信任、在我的最後警告後仍選擇孤注一擲，陷入現在的危機。”還說不是挑撥離間？楊杉杉皺眉：“主神大人，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趕緊一並說了吧。我這忙著呢，沒空陪你開茶話會。”——理智告訴她，在她的思緒被主神徹底打亂之前，必須趕緊結束這場對話！“放心，我也不能占用宿主的身體太久。不過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送她禮物？這位主神大人還真是花招百出啊！楊杉杉正警惕著，突然看到半透明的懸浮麵板在自己麵前彈開，一個從未見過的全新圖標出現在了熟悉的任務界麵之中——“‘前塵往事’資料包已經在你的操作麵板中加載完畢——重生文的女主角，怎麼可以沒有前世記憶這個劇情外掛呢？”主神輕笑著向她解釋，頓了頓，他又這樣說道：“你還有時間可以考慮，不用急著做出選擇——但也不要猶豫太久，如果你在猶豫之中不小心崩壞了小說的秩序，這個世界上可就再也沒有明軼的存在了。”話音落罷，他突然輕抬起右手，朝著明軼虛影的方向淩空一劃。頃刻間，那眸光璀璨、笑意朗朗的虛影化作無數光點，在虛空之中破碎消散。“哎！等等——”這場景太過真實，就好像明軼的存在真的被瞬間抹殺一樣，連始終表現得滿不在乎的楊杉杉都不由一驚，下意識伸手想要阻攔。直到指尖觸及一片虛無的空氣，她才猛然回神，頓時欲哭無淚。虧她之前還言之鑿鑿地向主神放話，說什麼明軼的生死存亡根本威脅不到她分毫，結果現在隻是區區一個虛影，就能讓她緊張失態……真是丟死人了！“咳……”楊杉杉想到這裏，不由清咳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失態，然而緊接著聽到的，卻是那個熟悉的清朗男聲：“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就在虛影消散的那個瞬間，主神悄然離開，失去記憶的明軼再次回到齊風衡的身體之中，然而恢複意識的一瞬間，他看到的便是那個無理取鬧、胡言亂語的奇怪姑娘正急切地朝自己這邊伸出手來，原本天真俏麗的麵上竟滿是悵然若失的複雜神情。就好像是……突然有什麼極為重要的人從她的眼前消失，而她卻沒能及時抓住那樣。明軼皺了皺眉，心底沒由來地有些觸動。“我是沒事……”——有事的是你啊大哥！楊杉杉看著麵前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何等危機、滿臉困惑不解的明軼，內心不又一陣無力，足足深呼吸了五回，才勉強找回了幾分冷靜。然而還不等她想好該如何應付記憶被封的明軼，一聲怒氣滿滿的質問便從她身後響起：“你要拉我哥哥去哪裏？”楊杉杉轉頭，隻見被搶完花燈又被搶了哥哥的齊大小姐正黑著臉朝自己跑來。糟糕……剛才主神和她交談的時候應該是暫停了劇情時間，所以全程沒有受到其他小說人物的幹擾，但是現在主神已經離開，暫停取消，其他小說角色自然也按照之前的劇情走向行動了起來。在齊瑾妍身後，時刻尋找機會準備坑姐姐一把的蘇靜竹也正探著腦袋向這邊看來，再加上兩家府上的丫鬟侍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龍套路人……這場麵還能更混亂一點麼？楊杉杉這時也顧不上其他了，匆匆忙忙地向明軼一福，語速飛快地說道：“今天的事是我唐突了，還望公子見諒，至於個中緣由……下次有機會再和你解釋吧！”不文不白的一席話說完，她也不等明軼作出反應，趕緊邁開步子，轉身就向蘇府的方向徑直跑去。回到蘇府，楊杉杉也不敢耽擱，二話不說跑回蘇靜蘭的臥室，一邊哐哐哐地關緊門窗，一邊讓忠心耿耿的丫鬟青瓷守在門外。再三確定不會有其他小說角色闖入後，她才施施然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上一壺清茶，擺出一副審問的架勢：“係統大大，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她希望J69能主動和她解釋，然而一直等到那壺茶涼透，她都沒能等到J69的回答。楊杉杉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說道：“明明可以好好溝通的事情，卻非要憋著不說造成誤會——這種劇情不止套路還很狗血，係統大大你就別學了吧？”她這話說完，J69又沉默了幾秒，才用極輕且快的聲音說了一句：“您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已經猜到了？楊杉杉的呼吸不由一滯：“所以……是真的？在暗夜帝王號上……真的是你騙了我？”“是。”J69終於承認，熟悉的電子音裏透出生硬的故作平靜，“當時並沒有任何數據說明套路維護者是在說謊，是我騙了您。”“為什麼？”“您也知道，上次任務一開始我們就落入了主神和係統維護者的陷阱，一旦任務失敗，我的力量就會無法抵擋主神的抹殺程序，而您也會陷入無法回到現實世界的危機當中——這種情況下，我不希望您去冒險相信套路維護者的說辭。”這個理由倒是聽起來合情合理、無可指摘，但是……楊杉杉仔細想了想，還是從中發現了一絲古怪：“不，不對。既然當時並沒有任何數據說明明軼在說謊，而我也仍然在懷疑、在觀望，並不會那麼輕易地相信他——這怎麼也到不了‘冒險’的程度，需要你用欺騙這種極端的手段來阻止我進一步試探下去吧？”或許是她這番話說中了什麼，剛才已經開始承認坦白的J69突然又沉默了下來，良久沒有回應。“係統大大，你不老實交代，我就隻能自己猜了啊？”楊杉杉等了一會兒，不得不主動開口。她不想胡亂猜測，但是紛繁的信息潮水般湧入大腦，又讓她不得不想到了一些什麼。“你擔心明軼設計幹擾我的任務，這確實是一方麵的原因；但另一方麵，其實你也並不希望我和明軼真的能坐下來好好溝通。”“因為那樣我就可能從他那裏得知某些你一直以來對我隱瞞的信息，比如小說世界的運行秩序，又比如係統存在的真實意義；而同時，明軼也有可能從我這裏了解關於反套路任務的秘密——即使我所知道的也隻有冰山一角。”“是這樣麼，係統大大？”“是。”——她很希望這一次是自己猜錯了，然而最終，卻還是聽到了肯定的答案。——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不得不懷疑，J69到底還在多少事情上……欺騙過她呢？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心聲，J69突然從半裝死的狀態中回神：“我、我確實沒有在其他事上欺騙過您！隻有那一回……真的！”“那我問你，我們反套路任務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抱歉……我不能告訴您。”然而對於這個問題，J69的態度卻還是一如既往、甚至更甚以往的堅決，“主神現在對我采取了最高等級的監控措施，我和您交流的信息隨時都有可能被他截獲。”“可是為什麼不能讓主神知道？”楊杉杉不解，“既然你說我們的反套路任務是對小說世界有利的，那為什麼不能讓主神知道？”雖然她也很不待見主神那個陰險狡詐的家夥，但J69對這個問題一再的遮遮掩掩、言辭閃爍，實在是很不對勁！“您不明白！”J69有些急切地爭辯。楊杉杉也急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當然不明白啊！”她這麼說完，J69突然又不說話了，無奈之下，楊杉杉隻得話鋒一轉：“好吧，那我換一個問題——如果我準備放棄這次反套路任務，你會怎麼辦？”這個問題似乎仍然讓J69有些為難，他又遲疑了好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憋出來了一句回答：“那、那我就去挖新坑！”挖新坑？楊杉杉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J69是什麼意思，不由被氣笑了：“你也知道《千櫻之淚》威脅不了我的是吧？”“您已經做出決定了……不是嗎？”楊杉杉點點頭，語氣嚴肅：“如果你執意不肯告訴我反套路任務的真正目的，我隻能放棄這次任務了。”她也很想相信J69確實是有難言的苦衷，可這次任務的結果，畢竟還關係著一個現實世界中真真切切的生命的存在與消亡……這對她而言是太過沉重的代價，不能拿來賭哪怕是百分一的懷疑與錯信。這回，她並沒有等待太久，幾乎是話才說完，便聽到J69輕聲應道：“我明白了。”“不是……”楊杉杉被J69這個沒頭沒尾的回答搞得一懵。你明白什麼啊？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怎麼連主神都沒能打亂的思緒，到了朝夕相處的係統大大麵前，反而混亂成了一片呢？楊杉杉措辭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自己原來想要表達的意思：“我沒打算就這麼放棄這次反套路任務，我隻是需要一個明確的、可信的理由……”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J69匆匆打斷：“我已經說了，現在不能告訴您打破小說套路的目的。”頓了一頓，他又說：“您去做您認為正確的事吧……當然，我也會做我認為正確的事。”他的語氣略帶無奈，卻又格外堅決，楊杉杉一時竟接不上話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係統大大？！”然而這次，回應她的卻隻有一片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