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街道上燈影搖曳,一名白衣少女站在墓碑前,雨水順著發絲往下淌,她一動不動地望著身前的無字碑,雨勢愈來愈猛烈,她似是毫無知覺,纖細素白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滴滴血珠沁出掌心。
曠野中,她孤身一人,獨自而立。
無聲抑製的絕望,麵無表情的哀痛,淚水混雜著雨水,一滴一滴砸向冷硬的青石板。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恍如隔世的氣息。
“姑娘,你站了一天了。”沉默而瘦削的守墓人將少女手中的白色花束放於碑前,“斯人已逝,節哀順變吧。”
雙鬢花白的他已在這座墓園裏工作了10餘年。有人在這裏失聲痛哭,有人在這裏歇斯底裏,還有人在這裏破口大罵,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見過,但這樣的年輕女孩,他還是頭一次見。她琥珀色的眼眸平淡無波,沒有失去親人的哀鳴,也沒有被社會擠壓的沉重,她就仿佛在這裏生根了一般,孑然一身,沒有聲息,不知疲倦。
黑衣黑褲的守墓人將傘柄放於顧明月的手心,“孩子,回家吧。”
女孩直視墓碑,沒有任何反應。
輕歎一口氣,他轉身走下台階,微風劃過耳畔,帶來薄顫的呼喚,聲音啞柔,卻帶著極致的壓抑,似是雪崩前的寂靜,海嘯前的安然。
“爸。”長睫半斂,“這夢有些長,明月想要,醒過來。”
似有若如的歎息讓守墓人突然心裏一驚,他猛地轉身。
“姑娘!”
沉悶的聲響,倒地的少女,瓢潑的大雨,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
微弱的燈光映入清亮的水窪中,幽幽明亮。
“啪嗒。”水中圓整的光亮被一雙高檔皮鞋踏碎。
此時,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撐傘走近,黑色的傘麵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顏,僅留一寸光潔無暇的下巴。
“顧公子。”守墓人立即靠於一邊,神態畢恭畢敬。
男子聲線低磁,語調慵懶,“這就是顧明月?”
“是。”
輕笑幾聲,微微俯身,煙霧般的燈光傾灑而下。
傘下的男子緩緩露出麵容,纖塵不染的眉眼,碎雪流光般的麵龐,似是天上仙誤入塵世間,周遭的灼灼青山,杳杳星光,淅淅夏雨都抵不過他眸中的星辰。
顧西樓溫柔一笑,雙眸卻無一絲暖意,“這麼不堪一擊?留著有什麼用?不如就讓她自生自滅”
守墓人微微打了一個冷顫,“公子,這......可是一條人命,而且,局長說要......”
擺手示意他安靜,顧西樓噙著笑走遠,不甚在意,“那就留著吧。”
“是。”
夏雨斷斷續續一直延續到一周後。
雨後初霽,顧家大院一派祥和。
屋內溫度適宜,古典中式的裝潢透著淡淡的書墨香。
檀木桌上熱茶已涼,顧清河負手立於雕花紅木窗前,看著遠處的明淨湖麵。
“西樓,我們必須先於李家拿到毒販名冊。”轉身望向桌前的欣長身影,“顧明月還沒醒?”
似是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顧西樓掀開長睫,“我今天去看看。”
“顧植就她這麼一個女兒,所知所得必定傾囊相授,他生前拿到的那份名錄,肯定在顧明月手裏。”顧清河雙眼微眯,“顧植冤案可是扳倒李家的最大籌碼,你可得多上心。”
顧西樓神色無異,盈玉般的修長五指翻閱著桌上的秘密檔案。
顧植這個名字他不陌生。這個令許多罪犯聞風喪膽的緝毒隊隊長,臥底販毒團夥內部多年,忠肝義膽,善謀機警,無畏生死,可最後卻落得個家破人亡,含冤斃命的下場。
他唇角勾起,狹長眼尾微微上翹,目光流轉分外迷人。李家有著昭然若揭的野心和欲望並不稀奇,這謎團重重的顧植冤案他也不少見,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分黑白,往來爭榮辱,問世間權是何物,直叫人陰謀算盡,生死相許。
顧西樓開車前往繁華城市的另一處。
高層病房內柔光靜然,這裏沒有花束,沒有果籃,隻有一個沉睡的少女,她眉眼如畫,安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