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見他，少年低頭時已是不俗，這一抬首間，萬千言語難描其無雙容顏。
這雙眼睛生的極美，本該瀲灩柔波蕩漾，含笑神采飛揚，如今卻雙目無神，泛不起絲毫漣漪。
他被……打斷了雙腿，刺瞎了雙目。這具單薄的軀體上，不知遍布著多少看不見的傷。
該慶幸他有一副好容貌，使得他還留了一條性命。可這般活著，究竟是幸與不幸。他的不幸，也是源於這豔麗絕倫的容色。
南淮望著虛空良久，似乎是在凝視雲裳，可眼前隻有一片黑暗。他手指動了動，想抬手撫摸雲裳的臉，卻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到，又把手放下了。
少年的嗓音猶如華麗的靡靡之音，因著多日的水米未進帶著微微的嘶啞：“初、霽？”
兩個字說的很艱難。
這一聲呼喚，瞬間讓雲裳淚水決堤。
“南淮，是我。”雲裳想抱他，可無從抱起。南淮一身的傷，他不敢輕易動他。
他哽咽道：“對不起，南淮，我來遲了。對不起，對不起……”他不住呢喃著，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別哭。”南淮突然笑了，他那雙極美的眼睛曾經能一笑生輝，眼底如同被揉碎的星光一般璀璨。可如今，他依然笑得美，這雙眼睛卻再也不能飽含笑意，隻剩滿眼死寂。
如星光寂滅，日月墜落。
他笑著說：“沒遲，我還未死。”
他傷的這樣重，卻還反過來安慰他。
雲裳一點也沒被安慰到，他恨聲：“我去殺了那個畜生！”
“雲裳。”南淮靜靜道，“別走。”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雲裳高漲的怒火與恨意頃刻間被壓製下去。
當初二人逃跑之時，他求他快走。如今，他叫他別走。
雲裳低聲，痛苦地說著那三個字：“對不起。”
“錯的不是你，是院長。”南淮溫聲，“我知道你會來。雖然我等的有些辛苦，好在是等來了。雲裳，你沒有對不住我。你救了我們。”
雲裳雙目泛紅。
斷腿，瞎眼，折磨……這些在南淮口中，就成了一句“我等的有些辛苦”。
叫他怎麼好受。
雲裳努力抑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他壓抑道：“嗯。我帶人來救你們了。我帶著……太子殿下，來救你們了。”
太子殿下？！
室內的少年們有一瞬間的靜默，臉上都帶有震驚的神色，他們之前都被南淮和雲裳的重逢給吸引去了全部目光，這下紛紛望向門口。
之前推門的少女還站在門口，不知何時她身後站著一名年輕男子。月光下長身玉立，似要乘風歸去。
他們一直覺得南淮已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其實若容色，南淮與黎西野難分高下，但南淮如今尚年少，未得雕琢，未曾長開。黎西野卻已是被打磨通透的白玉，風華內斂，瑩瑩潔白。
或許他日南淮風采不遜黎西野，但至少在如今，是黎西野略勝一籌。這是閱曆給予的沉澱。
給各國的代表人物打個比方，秦國那位尊貴如金鑲玉，黎西野則為極品的羊脂白玉。顧青時如碧玉，玥南安則為血玉。容與似鳳凰玉，謝歡如和田玉。至於馬遙……
大概是塊頑石。
就算是塊聰明點的頑石，也蹦不出成精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