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是四月天,可清寧宮內凜冽的寒風卻在四處湧動,讓披頭散發、嘴唇幹裂得出血的語蒂純狠狠地打了幾個寒顫。低下頭,看著掩在那身早已殘破不堪的雲煙衫洞口上的那因為寒冬皴裂了還未好雙手,嘴角微微揚起,譏笑中透著無盡的淒涼。
“朕的純兒可真不乖,朕來了居然不出來迎接朕。”語畢,來人已經移步至宮門口,那雙盯著她黑如墨玉般的瞳仁裏有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陰狠,透著看不盡的深邃。
而那略帶嗔怪的話,讓語蒂純猛地回過頭來,身形一滯。多年前,她眼前的那個男人也曾同樣溫柔的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夜玄燁看著語蒂純的反應,勾唇一笑,緊接著抬起腳步筆直的往前走去,直到走到語蒂純的跟前才停下雙腳。
眼眸一彎,眼角好看的往上微翹著,“純兒,你瘦了。”說完,夜玄燁伸出袖長的手指在語蒂純呆滯的臉上撫了一下。
語蒂純在夜玄燁修長的手指撫上的那一刹那,身體抑製不住的微顫。她在心裏拚命的告訴自己不可以再期待,心卻不受控製似的燃氣一絲最後地期待。
“來人,將朕送與皇後的美酒呈上來。”
話音剛落,太監便應話將事先準備好的毒酒呈上,夜玄燁將酒杯拿起,放入左手中輕輕轉著。
語蒂純看著夜玄燁手中的那杯酒,心猛地一顫,隨後微微眯起雙眼,她想伸手去接,可是又怕最後的期待會灰飛煙滅。
“純兒,來,朕喂你喝下。”說著,夜玄燁將她拉入懷中,低下頭輕笑著,眼中也滿是寵溺,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她那髒兮兮的身子。
語蒂純看著慢慢接近的酒杯,她想伸手去拒絕,可是她想賭一次。雖然已經輸了很多次,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再賭一次,即使用命做賭注!
“純兒,乖,張嘴。”不知道什麼時候,酒杯已經直抵她的唇間。
語蒂純垂眸看著那杯透明的液體,雙眼忽然間被什麼東西刺的脹痛,瞬間一滴眼淚沒入酒杯,卻抬起頭衝著夜玄燁淺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他賜予她的,她怎會不喝?怎能不喝?怎敢不喝?
抬手去拿酒杯,她說:“皇上,臣妾想自己來。”
夜玄燁沒有拒絕,而是溫和的笑著將手中的酒杯遞了過去。雙眼深處閃過一抹不明情緒。
語蒂純看著這樣的夜玄燁,瞬間悲傷如水蛭般蔓延全身,不在多說,她捧著毒酒一飲而盡。
下一秒,一股腥甜湧了上來,抬起衣袖捂住唇,看著一點鮮紅染上衣袖,忽然覺得有些話如果現在不問,以後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皇上……你愛過我嗎?哪怕是那麼一瞬間!”短短一句話,問的艱難。
十九歲,他為她衣衫不解日夜照顧,許她若水三千取一瓢!二十一歲,他為她殺遍名醫,長跪佛堂,願用十年壽命換她平安無事!二十四歲,他陪她宰相府中淋雨一夜,隻為伴她左右分她苦楚!這樣子的他會不愛她嗎?
夜玄燁被她的問話晃了心神,半晌收回環抱著她的手臂,雙手緊握於衣袖下,薄唇輕啟,吐字清晰。
“沒有。”
好一個沒有!好個沒有!好個沒有……
十九歲,她為他擋下一劍,在深一厘她便命喪黃泉!二十一歲,她明知道敵國使臣遞過來的是毒酒,她卻奪過為他一飲而下,險些喪命!二十四歲,她為他親手奪走兄長父親的命,從此背上殺兄弑父的罪名隻為他江山穩坐!
清寧宮內一陣窒息的空寂,半晌語蒂純像斷了線的風箏跌落在地。好看的眸中滿是嗜血的恨,她嘴角慢慢上揚,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他輕笑著:“若有來世,定殺你妻兒!奪你江山!賜你毒酒!”
語畢,還未來得及合上那雙微凹帶著深深恨意的鳳眼便瞬間斷氣。
一旁站立的老太監看著被毒死的語蒂純,本想開口讓人給屍體拉下去,可看著帝王那隱忍的眼淚,微微歎息一聲,領著門外的宮女太監們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間,夜玄燁不可抑製的大笑,悲戚之聲驚飛了一樹的飛禽。這一刻,帝王淚再也無法抑製的逃離他的眼角,可卻怎麼也無法帶走他心裏的痛。
在笑聲中,蹲下身子,伸出那雙止不住顫抖著的雙手撫上了語蒂純的雙眼,接著小心翼翼的將語蒂純的身子抱入了懷中,一聲聲的喚著純兒,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