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外烈日如火,曬得人視線都隱隱扭曲了起來。
水青衣此刻正懶懶躲在自己的洞府之中喝茶,人間上好的官窯汝瓷,瓷色入象牙玉石,瀲灩紅湯一般的梅花茶香氣四溢,不過是聞一聞,都能叫人延年益壽。
他卻隻是懶懶的看著,等那茶香都散盡了,隨手一潑,上等的綠萼梅花茶,就成了一灘在地上流轉的汙水。
正準備伺候洞主起身的婢女嚇了一跳,低呼了一聲,“真是可惜,這可是昆侖山種的綠萼梅花,西王母娘娘特意送來給洞主的,怎麼,洞主竟然不喜歡麼?”
那是個梳著高髻的少女,嘴角喊著淡淡笑意,眉目巧笑倩兮的宛然,穿著打扮看著,都有幾分西域敦煌壁畫上飛天女仙的模樣。
水青衣笑了起來,對這話避而不答,“我聽說你最近迷上了緊那羅的舞,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穿著打扮都和西天佛國一樣,怎麼,想去佛祖座下做捧花天女麼?”
女婢笑了起來,眨巴著眼睛,“洞主就別拿花之開玩笑了,不過是當日看了緊那羅仙女的舞,覺得極美,所以就東施效顰罷了。”她小心翼翼避過那一灘茶水,“洞主既然不喜歡喝,潑了也便罷。隻是今日原是說好了三仙做壽,特地邀請了洞主,洞主也諾了下來,此刻也該動身了。”
“福祿壽那三個老頭,都已經活了千萬歲,人人都向他們三人祈求壽命福氣,竟然也不嫌膩得慌,還要為自己做壽?”躺在床榻上的水青衣嗤笑起來,半晌這才懶洋洋說道:“若不是為了蓬萊島釀的梅子酒,我才不去湊這趟熱鬧。”
“是是。”花之不敢多說什麼,隻得先伺候了自家的主子起身。一頭錦緞般長發垂落下來,越發襯的那張臉清秀如白玉雕琢。隻是臉色未免也太蒼白了些,看上去竟然連一絲活人的血色都沒有。隻有一雙眼睛,宛如茫茫滄海之中的一雙黑曜石,深不可測卻光芒流轉。
即便是在水青衣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對花之來說,始終還是覺得自家主子的臉,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魔力。
雖然對仙家來說,皮囊不過是外物,然而這樣美的外物,也還是叫人賞心悅目的很啊。
她用犀牛梳將那一頭長發梳理好,又將原本放置在桌子邊的長衣抖落開來。那是一件青綠色的長衫,上頭用銀色絲線細細繡了合歡花的紋路,這樣素淡的衣服,穿在水青衣身上,倒是說不出的雅致。
他回過頭看著鏡子裏的男子,微微蹙眉,那一雙柳葉眉纖細,不過是顰眉,都叫人覺得心中生氣了憐惜之色。
九嶷山山頂終年彌漫著大霧,他從府邸之中出來,自然有車夫驅趕著應龍馬車過來。花之扶著水青衣上了馬車,這才有些擔心地問道:“當真不要奴婢同去麼?”
“罷了,不過是幾日功夫,何必這樣勞師動眾。”水青衣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