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禹州的路很長,正常的地方官上任身邊都會帶些隨侍一起走,她卻要趕時間,將木槿和幾個安排好的人安頓好在後麵,獨自一人騎了馬,赴往禹州。
她半路上趕上雲麾將軍的隊伍,大軍開拔,已經臨近禹州。
雲麾將軍看見她來,倒是也沒覺得驚訝,將她留在了營裏,不遠處就是禹州地界,亂成一片,華廉也不放心她一個人過去。反正第二日就要到了,常洛也就待了下來。蕭衍給她的暗衛她都派出去。蕭衍的軍隊就算是全軍覆沒,他身邊有暗衛,也會護他周全,燕軻的那封折子上隻寫了蕭衍的死,卻沒有寫是因何而死。她不相信,派出去的暗衛會想辦法和十一和小七他們聯係到,到時候她就可以知道他的蹤跡。
這個人素來老謀深算,她不信他會就這麼死去,一定又是什麼計策,想要假死騙過一些人,然後去做什麼事情。
這樣的想法在她見到十一的時候消散了大半,那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將她又往深推了一步。
她最先收到的消息並不是蕭衍的暗衛反饋回來的,而是來自身處蕪州大軍中的薑越。他們在禹州境內等了蕭衍很久都等不來任何動靜,帶了一隊兵回到窮奇道,就發現道路已經完全被堵塞掉了,連忙派人去通路,正巧遇上了逃出來的蕭衍的暗衛和殘兵。
如今道路已通,他們在禹州境內接應增援大軍。
常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就涼了一半。
再次看到十一的時候,他一身傷,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小七坐在一旁,臉色比她在露州見到時還要難看。
小七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灰敗,他努力了半天,想要擠出一點笑來,卻比哭還要難看,“常大人……”
他的聲音嘶啞到了極致,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沒有休息過,她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這幾日沒日沒夜地奔波,隻為了提著一口氣到這裏能夠得到他有可能還活著的消息,哪怕是一絲絲的影子。
他曾說要帶她看露州風景,但是奔忙政務,忙於算計,直到後來的冷戰,她還沒有和他一起看過一處露州的風光,沒有和他在畫舫上聽過姑娘們唱小曲,沒有吃過他親手剝的蓮子,甚至都沒有和他一起走在街上看那繁華風物。
他走的時候一聲不吭,她原本,原本以為這不過是他算計之內,意料之中的一次普通出行。
十一一直跟在他身邊,就算是把命都搭上也一定會救他,如今連十一都氣息奄奄地躺在這裏,九死一生,那蕭衍……
“在哪兒?”
小七領著她上了山崖,山崖縱長,先去了窮奇道上。
這一處山崖有大幾處缺口,下麵窮奇道的山石,就是從此處落下去的。
上麵明顯被處理過,但仍舊看得到,幾乎被血染紅的土地,仿佛在訴說著這裏究竟發生了多麼慘烈的戰鬥。能有如此殺傷力的,隻有破神弩。
常洛的心慢慢被揪緊。
“屬下的手不好,沒有跟在主子身邊,而是隨著蕪州大軍一同進禹州駐紮的。主子怕大軍過窮奇道的時候會遭到埋伏,所以親領了一千人上崖看護,等到大軍全部通過,才準備撤身,沒想到遭到了破神弩的伏擊,一千人近乎全軍覆沒,”
她能夠想象,這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戰況,蕪州的軍士本來就疏於訓練,更何況破神弩原本就不是對人使用的,對這些人用破神弩,無異於屠殺。
“主子帶著剩下的人突出重圍,後來有十幾人跟隨,下山整頓之後,由青鳥探出一條安全的路,十日前,便上山了。”
小七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走,風漸漸變大,有水汽撲麵。
她想起了燕軻奏折上的怒沙江,似乎知道了什麼,臉色漸白。
“那日他們行至此處,不知為何又遇襲擊,十一當時帶著人去探查下山的路,因此並未及時趕到,對麵的人箭雨齊下,將他們逼至崖邊,又下破神弩……”
常洛走過去,腳下的這一片,原本的草木都枯萎了,但並不是正常的顏色,有些泛著焦黑,這一帶被人下過毒,再往前走,懸崖塌陷了一大塊。腳底就是怒吼的江水。
當時的場景,的確避無可避,就算蕭衍再如何會算,這也確實是個死局。
“那……屍體呢?”
“當時落入江中一共十幾個人,隻撈上來了一個,跟破布差不多了,不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