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軻微攏衣衫,靠在後麵的繡枕上,眼角還帶著些薄紅,平添幾分嫵媚色彩,臉上的神色卻是冷的。
“常大人今日進宮是為了教訓朕的?”
他們二人如今已經要用這種最生疏的稱呼來和對方說話了。
“臣不敢,臣回京,聽聞陛下已多日不臨朝,如今禹州叛亂,正是需要陛下定奪之時,不該因女色廢朝。”
燕軻長腿一搭,紅色的內袍順著肌膚滑了下來,他絲毫不在意,笑得妖媚如狐,卻帶著她以前從來沒有感受到的冷意。
“常大人是擔心朝政被荒廢,還是擔心右相出了什麼事?”燕軻盯緊她,不願意放過她的絲毫反應,“有右相在,哪裏需要朕的決策?右相英明果決,禹州那幫人在他手底掀不起什麼風浪。既然朕上朝與朕不上朝沒有什麼區別,那何不輕鬆些,你說呢,常大人?”
常洛跪地,壓下心頭那股將起的怒氣,“陛下,如今四海安定,但北越、南壤皆非安分之徒,如今薑太尉死,朝局正是需要穩定之時,陛下,莫要寒了老臣們的心。”
老太傅這幾日氣得好久沒犯的頭風都又上來了,給燕軻上了不知多少折子,一封回複都沒收到,燕軻該如何還是如何,讓老太傅都懷疑自己的折子是不是遞到狗肚子裏去了。幾位王黨老臣跪在宮門外,大冷的天兒跪了三四個時辰,全跪的病回了家也沒換來宮裏麵這位吭上聲氣。
燕軻攏了攏衣物,從床上下來,赤著腳走到她麵前。她伏在地上,看著他站在自己的麵前。
“陛下,地上涼。”
燕軻蹲下來,和她平齊。
“你希望朕上朝?”
常洛沒有正麵回應他的問題,將頭伏得更低了一些,“陛下當以國事為重。”
燕軻笑了一聲,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了一圈,最後坐在了一旁的扶椅裏,他伸出腳,用腳尖一下一下地勾著床上的金絲被,屋裏的熏香熏得常洛鼻癢,裏麵有一絲她很熟悉的味道。
若說從前,她感覺不到這香有什麼異常,和蕭衍待得時間久了,這香中若有若無的麝香味道一下子就從當中被分辨了出來。
她眼神微動,這熏香長時間用著,梅妃想有身孕也難,就算有了怕也根本保不住。梅妃不過是個小宮女出身,何必用這種手段防著?後宮本就稀薄,如今有了這梅妃燕軻還不讓她有孕,究竟是什麼打算。
“朕明日便臨朝。”
常洛吃驚於燕軻的痛快,“陛下聖明,是熙平之福。”
燕軻滿不在乎地晃晃腳,用腳尖勾了金絲被直接挑到了地上,“朕倒是想,若蕭衍再也回不來了,你要如何?”
常洛心底裏一顫,“陛下該想,禹州之事,解決了,對誰都有好處。”
燕軻將腳踏在被子上,眼裏帶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朕還真要保佑右相平安無事。”
常洛從宮裏出來,冷風一吹,她才覺得後心透進骨子裏的涼,一摸,後背上的衣服竟都被冷汗沾濕了,貼在後背上,仿佛燕軻那向她投來的蝕骨附蛆的目光。
如果蕭衍再也回不來了,她要如何?
她努力不去想他這話之後的意味,心卻越跳越快。
不安。
燕軻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禹州……到底發生了什麼?
蕪州的軍士如期集結,比蕭衍想象的還要糟糕幾分,八千軍士,有一千已經年過六十,一千缺胳膊短腿,剩下的十中有八是連戰場都沒上過的新兵。蕪州州營的副統領還是個老熟人。
蕭辰睿身上傷還沒好就被發配來了這麼個地方,臉上消瘦了許多,眼眶都陷了下去。整個人看著一點血氣都沒有,即使裹著大髦仍舊看得出來人瘦了不少。
“沒想到又跟右相見麵了,上次分別,右相還說不知何時相見,這才過了多久,這不就又見麵了。”
蕭辰睿一笑,似乎是覺得冷,又往大髦裏縮了縮,“右相容不下我,可陛下卻更是容不下你,薑家沒落,再也不用考慮什麼權力製衡,你不必顧忌可以放心做事,想必陛下也是如此想,你現在是陛下的頭號眼中釘,他如今已經長大了,可不是當初那個人人揉捏的小孩兒了,這話當初可是你說的。”
蕭衍看了一眼懶懶散散坐了一地的那些士兵,“你既然這麼說了,就該知道本相若是死在這兒,下一個被開刀的就是蕭家,你又何必幸災樂禍。”
“傳令,副統領帶著兩千老兵殘兵移至軍營後部,掌管後勤,剩下的人,天黑之前搭好營帳,誰的自己搭不好,就在外麵睡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