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那時的我吃正餐時,常常就是磨蹭半天也沒吃多少,但是對於中午四五點的點心是一定不會含糊,而他知道這樣其實有點太寵我,但是他依舊不介意,常常買點心給我吃。那會,街上還到處都是吆喝著“豆花,草果,粽子……”的小販,而且沒有那麼多的食品問題,自然他就總買給我吃。他知道我喜歡吃草果,而且還喜歡甜一點,經常就是,我還沒說話,他就已經讓小販打一份草果再多加一兩勺黑糖,然後遞給我,滿足地看著我狼吞虎咽。有時候,我會問他吃不吃。他總是笑著說,他不喜歡吃。而我自然是相信了他的話,自己自顧自地吃著。現在想想,這個謊言中竟深藏著他多麼厚重的愛。
當然,他的廚藝也是非常好的,至少這麼多年了,我個人覺得吃過最好吃的菜都出自他手。由於母親忙於生意,無人能煮飯,他便主動幫忙,擔下這責任。他知道我的飲食愛好。他每次去買菜都會盡量買我喜歡吃的,偶爾我嘴饞想吃什麼,告訴他,第二天他一定會買給我吃。忘不了他做的蓮藕湯,酥鬆的蓮藕,入味的排骨,濃香的湯,依舊忘不了。雖然後來又吃了許多不同的人所煮的蓮藕湯,但我認定隻有他的,才是最好吃的蓮藕湯。我當初卻沒有嚐出那一份藏在湯中的愛的調味料,直到失去,才恍然大悟,或許,這樣才會讓我更加回味吧。
我本以為,這寧靜安好的日子會陪我很久很久,但是很可惜,到底隻是幻想。那段時間,他突然咳得很厲害,母親和阿姨們半商量半強迫地讓他去醫院檢查,最終沒辦法他才去了。他總那樣,覺得自己身體很硬朗,沒有什麼大問題,何必浪費那些錢呢?可誰能想到,這一查竟是查出了肺癌!當時年幼,不懂這個病的凶險,隻知道母親和阿姨們看到報告時,淚如雨下。
那晚,去他家。父親和姨丈們都來了,告訴他,他沒什麼大礙,隻是一點肺積水,一場小手術就可以了。他沒有說什麼,隻是接受了安排。但是,我覺得他是知道了的,畢竟,母親和阿姨哭腫的雙眼怎麼藏得住呢?隻是,我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他了,或許我欠他一個鄭重地告別。
由於醫療技術原因,他去廣州手術。剛上去那幾天,我給他打了通電話。我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吃你做的飯。他很開心地笑著說,快了,等我回來,一定做好吃的飯給你吃。不知為何,我的鼻子一酸,眼淚也在眼眶打轉了,我帶著點哭腔地說,那你快點好起來,我想你,你還要做飯給我吃。他連著應了幾聲,又說了兩句就掛了,從那以後,我再沒和他說過話,在沒聽過他的聲音……
還記得那個早上,那個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早上,陰暗的天氣正如我的心情,未落的雨仿佛可憐我,不忍下落。六點多,我剛醒來,奶奶和我說,他走了,昨晚。我一愣,什麼都沒說,隻是一下子爬起來,不確定地問:昨晚?奶奶點了點頭,然後去叫姐姐起床了。我坐在客廳,看著看著鍾表,幾滴眼淚滑落,人生第一次,覺得如此沉重。
舅舅送他回來了,在那靈堂前,母親拉著我走近去看,大姨和我說:多看看吧,以後就看不到了。說完,她失聲痛哭。我望著他那無血色的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我多希望那是一個玩笑,他會突然走起來,和我說:我和你開玩笑呢。但是,這終究是幻想,他永遠不會再起來了,再也不會寵著我,慣著我。想到那滴滴點點,淚水劃過臉上,毫無重量,卻又滴得那麼沉重……
又是一年清明,第一次,大家一起去他墳前看他。但是,由於兩年沒來,加上草長得太茂密了,竟然找尋不到。我和父母先到,父親和我邊開始找,父親一邊回憶著,一邊找,我就直接到處找。我執著地找著,我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一個一個墳頭地尋過,縱使被樹枝割到了手,但是,我還是不想放棄,因為我知道他一定很孤獨,即使隻能陪他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