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綺點頭,乖乖跟在後麵。
“今日遊園詩會感謝諸位捧場。”
台上一位中年人一開嗓,下麵立馬靜了下來,齊刷刷將目光投了過去。
“帝京值夏,今春倒春寒,春無茂草,便將今年遊園詩會移至今日。在下不才,做今日主考之官。這園中蓮花亭亭,正值花期,不如今日便以此為題,諸兄以一炷香為限,盡展筆墨之才。”
一旁站的少年微微一笑,似是覺得這題目分外簡單,向一旁的家奴取了紙筆,就著廊下的長凳便揮筆寫作。
薑綺在一旁看得傻了眼,這少年和自己看起來也差不多年歲,可這寫詩作賦信手拈來,連想都沒有一想。
她禁不住好奇,探頭過去看了一眼。
紙上筆跡整潔漂亮,已出了前兩句。
詩作轉眼寫成,少年拿起紙來,輕輕一吹,遞給家仆。
她看見那紙上的落款,小小驚呼一聲,“你是蕭家的三少爺?”
少年轉頭看她,在唇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裏有星星點點的笑意,看得薑綺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曾經聽大人們說過,蕭家三少爺蕭辰衍,七歲時隨父遊覽帝京後寫得《京華賦》,文采斐然,一時被稱為神童,那篇賦文皇帝教人刻在城門外的青石上,供往來人賞看。
這個少年便是蕭辰衍?
蕭辰衍的詩作寫好還未過半柱香,兩人便一起坐到長廊上等著。
日頭大,陽光照得這園子遍處都是,讓人避無可避,二人坐在長廊下,勉強能遮上一點太陽,可坐了這麼一會兒,薑綺卻也出了一身薄汗,止不住著拿帕子擦拭。
蕭辰衍似乎注意到了,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塞給她,“天氣暑熱,這荷包裏我讓人裝了些清熱的藥材,你戴上,莫要中暑了。”
薑綺拿過來在鼻子下嗅了嗅,果然有一股好聞的草藥味。
“那你呢?”
“我不用。不熱。”
那一年的遊園詩會,年僅十歲的蕭衍拔得頭籌,在那次詩會上寫成的詩作一時廣為流傳,許多幼子初學文章,第一首會背的便是他的詩。
薑綺在那荷包上反複摩挲,努力想要找回當年那個還叫做蕭辰衍的少年對她的零星笑意,卻被記憶中突如其來的冰冷眼神刺得縮回了手。
“三少,好久不見。”
回頭的少年早已褪去了那一點嬰兒肥,顯得清瘦起來。個子早早拔節,需要她努力仰頭才能與之對視。此時的麵容已經不複原先的稚嫩,所有耀眼的優點一齊體現了出來,讓人隻看上一眼就不忍移開目光。
可他看她那一眼的眼神,教她一瞬間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避開了那讓人如墜冰窟的眼睛。
“以後,別再這麼叫。”
之後的蕭辰衍,成了蕭衍。似乎想要徹底地將這個姓也擺脫掉,卻被黏著得太深,隻得甩掉這一輩的範字“辰”,隻有這樣,才能勉強地和蕭家這糾纏的血脈斷開分毫。
她並不知她未見他的這幾年究竟發生過什麼,她在這之前見他的最後一麵,就隻有那寒氣逼人的眼神和那冰冷無情的一句話。
直至今日。
“三哥哥,你終於出來了。”
蕭淩語在馬車邊左看右看,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
“不是叫你先回去麼。”
蕭淩語踮起腳尖往裏望了望,“那個……常,常大人,沒跟你一起出來啊?”
蕭衍挑眉,“我們二人為什麼要一起出來?”
“看你們挺熟的。當初她不是還去你府上做過客嗎?”
“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在外人麵前提起了。你要是等她,可還是算了,等不著的。再說人家也不怎麼看你看的順眼,你還是別去找不痛快了。”
蕭淩語眼神閃爍不定,也知道當時確實是任性過頭了,不由得有些心虛,“我……我那會兒又不知道她是誰。改天給她陪個不是不就成了。我還當三哥哥你金屋藏嬌呢。”
蕭衍有些啞然,摸摸她的頭,“趕緊回去吧,我還有公務,不能陪你。”
蕭淩語這才百般不情願地上了馬車。
“秦聲可找到了?”
十一默默上前,在他耳邊低語。
蕭衍聽完,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思量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回頭望向宮裏,眼裏一絲危險一閃而過。
“小狼崽子長大了,倒是一口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