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軻彎腰,和薑嫣兩人握持鐮把,割下一綹麥穗,又命禮官將早已熬好的糜子粥飯盛給下麵的官員。
“哎,你喝過嗎?那糜子粥好喝嗎?”
常洛瞧見這小丫頭對什麼都好奇的樣子,也是好笑,“不好喝,當然不好喝,本來這意思就是讓官員們嚐嚐人世滋味,懂得民間疾苦,體諒百姓。”
華裳抱臂看著那些官員皺著眉頭一口氣灌下去,“然而也是無用。”
“是啊,也是無用,真體諒的用不著這般手段也懂得心係黎民,不體諒的,你把那豬食賜予他,除了罵兩句估計也想不到什麼了。”
常洛說完就看向蕭衍,本以為以他的性子,直接倒掉都不為過,哪想他倒是像在品嚐什麼珍饈美味似的,小口小口地斟酌,眉頭也沒皺一下。
不會把碗裏的東西換了吧?
蕭衍喝完,將那碗放到過來的婢女的托盤上,那婢女從常洛旁邊過去的時候,她故意伸長脖子看了一眼,貨真價實的糜子掛在碗邊兒留在碗底。
這人……
在太學的時候讓他祭個筆就跟要他命一樣,如今喝個糜子粥倒是挺痛快。
祭祀之後,燕軻去換了騎裝過來。
一身暗紅色的騎裝,袖口與褲腳處用暗金線束緊,繪著龍紋形狀,在日光的照射下若隱若現,顯現出一種近乎猙獰的威嚴。領口玄色的束領翻出,兩道盤雲繡扣精巧地綴於金邊之上,襯出下頜一彎玉質肌膚。駿馬從場中馳過,烈風吹鼓著他的衣袍,披風揚起,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這樣的他,原本她怎樣都看不夠。
他俯身,接過香帕,笑得如狐妖媚。
卻不是她的帕。
想法間,自己身前也多了一片陰影。
“不知可有榮幸討大人一方香帕?”
揚首,眼前的人遮住了她所有的陽光,一雙眼睛在陰影裏帶著三分嘲弄,帶著三分認真,紫色騎裝上的淡銀流紋閃動著如水光輝,那隻手就那樣朝她伸來,仿佛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常洛從懷裏掏出帕子,狠狠擤了擤鼻子,微笑著往蕭衍手裏扔。
後者躲得比誰都快,那帕子還沒碰到他手指尖就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右相大人不是要討帕子麼,怎麼,嫌棄啊?”
她笑得如沐春風,眼睛裏的光芒卻似隻小狐狸。
“嗯,嫌棄,本相討的是香帕可不是髒帕,常大人未免有些太過吝嗇。”
這邊一言一語落在那邊燕軻的眼裏自然就變成了打情罵俏。
鳳眸中一絲陰冷一閃而過。
倒是好啊,他在沒戳穿常洛那點小心思的時候她倒還避著,如今當著他的麵都一點兒也不忌諱了。
他這算是成全他們了?
做夢。
常洛絲毫未覺燕軻的心思,也沒注意到蕭衍衝那個方向看似不經意,實則頗有意味看的那一眼。
秋祭上最有意思的項目大約就是一開場的擊鞠,綜合了騎術、球技和武藝,讓人就算在場下看著也覺得熱汗淋漓,激動到手舞足蹈。
往年的秋祭因為她年紀小,爹爹從來沒有讓她跟著來過。常洛隻在宮中見過燕軻擊鞠,那時覺得那人在馬上揮汗恣意的樣子,比夏日裏最明媚的日光還要耀眼。她仍記得,她看見他的時候,他剛剛搶來一球,得意的一個呼哨,不經意間看向她的方向,眉目一挑,向她縱馬而來,微喘的聲音喚她:
洛兒。
常洛從這一幕回過神的時候,一旁站著的華裳正在擼袖子。
她一把將華裳白得亮眼的雙臂按下去,“你幹嘛呢!”
“我也想試啊,在下麵看著有個什麼意思?”
常洛看向場上,正是激烈的時候,球被打起來的時候揚起串串土花,有人一杆不知是有意無意直接撂到另一個人馬肚子上,激得馬兒差點把馬背上的人甩出去。
常洛咽了下口水,“不是,這都是些男兒,你擠進去,不太好吧?”
“哎……”華裳扭過身子對著她,“你居然有這種看法,怎麼著,擊鞠就他們玩兒得,姑奶奶玩兒不得?”
“不是這個意思,傷著你怎麼辦?”
華裳鼻中輕哼一聲,“傷著我?誰傷著誰還不一定呢。姑奶奶在校場玩兒的時候可沒輸過誰,你要不要一起?”
常洛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看著就行,我不會。”
華裳一把拽過她,“你就慫吧,有什麼不會的,不就搶球進門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你騎術怎麼樣?還好?還好就跟上。”
“可,我沒騎裝……”
“我借你,別磨磨蹭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