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無奈地看著自家小姐,不就是早想讓自己說這句話,好有個機會進宮去看皇上嘛。
於是常洛就入宮了。
從到大理寺任職到現在她一麵都沒見過燕軻,就差半級,連朝堂都登不上。更加上這段時間忙的很,都抽不出時間進宮,就算有時間,她也不想再讓薑嫣糾纏著,再生出麻煩來。
如今借著這個借口,她便可以進宮,可以和燕軻說說話,哪怕是見一麵也是好的。
她入宮,沒有讓人通知燕軻,怕叫薑嫣得了消息,沒等她見到燕軻就被攔回來了。守門的侍衛對她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見她過來,自然就放了行。
她到大殿外,外麵不知為何竟沒人守著。
正欲推門,就聽見裏麵隱隱有人聲。
“你的手腳利索,確然沒被其他人發現吧。”
“沒有,屬下在大理寺附近盯了許久,沒人有動靜,而且屬下也確認過了,趙子行對於秦聲殺了自己女兒確信無疑。”
“秦聲呢?”
“逃到京郊去了。”
“那就好,剩下的事情,按照朕吩咐的辦就是。”
趙子行對於秦聲殺了自己女兒確信無疑……
常洛僵在門外,本來要去推門的手一時收也不是,動也不是。
為何秦聲潛逃,為何薑太尉不做反應,不過是因為此事原不是什麼秦聲做的,薑希明知道燕軻要動他,所以讓秦聲逃,此時不動,是知道一動必受牽連。
此前的疑問,如今一下子說通了,燕軻想要借著趙青在文人中的地位來打擊薑家!
拳頭慢慢攥緊,之前,之前種種,她說服自己……
明知齊炳會被殺,仍用他當誘餌,她告訴自己,那齊炳不過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丟了性命是自作自受。
燕軻放出消息讓人暗殺蕭衍,不顧在官道上,正是上京士子最多的時候,稍不注意,便有死傷。她想著燕軻許是沒留心,沒想到這一點。
可如今呢,她的這些自說自話,又算什麼?
趙青一生未曾做過什麼背德之事,與女兒相依為命,年老孤寡,何辜?趙青家的女兒,正是二八年華,正是最好的年紀,正是要嫁人,正是要初嚐人世滋味的年紀,何辜?竟就這般……淪為了朝堂鬥爭的犧牲品。
常洛自嘲一笑,用一條人命,打壓薑家,那……真的推倒了薑家,鬥贏了蕭衍,他燕軻,可是要這熙平血流成河?
她多想一把推開門,當著他的麵質問他。卻終覺得,毫無意義。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她轉身,一步步走下台階,每走一步,就被撕裂一分。她所做的,她所堅持的,她那些涉險所為的事,如今看起來,竟不過荒唐。
“朕將來親政,要讓熙平成為帝洲第一強國,朕要讓百姓富足,老有所養,少有所依,開創如女帝時期一般的盛世!”
言猶在耳。
當時稚嫩少年所說的話她至今猶記,他所描繪的圖景正是她也想要看到的,可如今,都是笑話。使老無所養的是他,使少無所依的是他。他怕是早就忘了,他的江山宏圖當初究竟為何人所描繪。這些年薑黨、蕭黨的爭鬥,早就迷了他的眼。
嗬,蕭衍說的對,她遲早會認識到他說的是對的。
她根本不了解燕軻,這個殿中所坐著的人她仿佛不認識,那個鮮衣怒馬,誌氣高揚的燕軻或許早在她不知時就已經走丟了。
殿前的台階如今走來分外漫長,這一段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到的宮門口,木槿見她出來,喚了她一聲,她一瞬間清醒過來,隻覺得白光一閃,眼前,就什麼也看不清了。
常洛,病了。
鄔桐在翰林院待了快要半年,禮部那邊說有了空缺,要人來補,劉大學士自然就舉薦了他去。他的性子板正,禮部那種地方最適合不過。
鄔桐調到禮部的祠部做了主事,禮部雖大,卻也就顯得魚龍混雜,原先在翰林院任職的時候,官品雖然沒有如今高,但掌管下麵大小修撰等官員,差事體麵。如今來了祠部,他變成了底部官員。他倒是不在乎地位如何,差事是否體麵,隻是……
他已經整整一天沒有挨過椅子了,主事原本是掌文案卷章的,如今卻讓他做雜務。
“下官是掌文案的,大人有需要幫忙的,找下麵的雜務官兒們便可。”
那員外郎斜他一眼,“如今,主事早已經編滿,沒有多餘的文書交由你處理,怎麼,本官叫你做個事情,你還要推脫?”
鄔桐低下頭,“下官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