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些行頭。最近茶館裏沒什麼生意,呆坐著沒事情幹。”
華裳探過頭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胭脂盒,嘿嘿笑了兩聲,“我平日裏素來粗糙,還真沒用過這些東西。不如玉先生幫我看看,有沒有適合我的。”
玉棠初微低眼眸,少女的皮膚吹彈可破,紅潤飽滿的很,“華小姐用不著這些。”
“哦,是嗎?”華裳難得起了小女兒心思卻被拒絕,有些低落。
“若是是在想用的話,在下那裏倒是有些東西,不過要勞煩小姐移步。”
“無妨無妨,反正閑著。”
玉棠初的房間也一樣布置得淡雅,唯一色彩濃豔的就是掛在裏麵的那套戲服。
他從櫃子下麵取出一個盒子放到桌上,裏麵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多的讓華裳都花了眼。
“玉先生何來這麼多東西?”
“閑來無聊,喜歡自己研磨些小玩意兒。”玉棠初從裏麵拿出幾個小盒子擺出來,“華小姐的皮膚極不錯,外麵的水粉你用之太白,加之那些東西鉛色太重,這裏有些桃花膏,每日裏敷於麵上,手背,便可保肌膚嬌嫩,冬天裏尤好。”
“這胭脂……小姐施於口時不必太多,否則太過濃豔,也可略施於兩頰。”
“還有麵鈿……”
華裳臉色微紅,扯扯他的袖子,呐呐道,“我從小習武,不會這些,先生你說了我也聽不懂,不如你教教我,回家裏我叫婢子學了,再給我畫。”
玉棠初有些怔愣,想要辯駁如此不合,卻又開不了這個口,開口時有些猶豫,有些無奈,“小姐這邊坐。”
他柔柔幫她推開膏脂,把胭脂點在她麵頰上暈開,他替她輕點朱唇,又細細為她畫眉,輕輕在眉間用朱砂畫了一朵桃花,畫筆離開的那一刹那,玉棠初感覺自己剛剛似乎完成了一幅絕妙的工筆畫,心裏有一種喜悅的微癢,不知名的情緒騰騰地燒了起來。
“好了。”
華裳睜開眼睛,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玉棠初沒有在她臉上做什麼大的改動,但卻覺得讓她整個人明豔了一度,臉色透亮紅潤,原來上揚的眉線條柔和了一些,眉間的花鈿恰當好處,平添了她幾分嬌媚。
“玉先生真是妙手!”華裳攬著鏡子來回對照,讚不絕口。
“小姐底子好。”
華裳滿意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你說,這麼好看的小姑娘,他怎麼就那麼不識貨呢?”
玉棠初收拾盒子的手一僵,轉眼間就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收拾好之後把紙包遞給她,“東西都裝好了,小姐要還是有什麼問題,盡管來找玉某便是。”
“多謝玉先生。”思索了一下,華裳又問,“我能問問,先生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嗎?”
玉棠初感覺喉間有什麼東西一哽,“小姐,為何突然想問玉某這個問題?”
“我就是想知道,你們男子是不是都喜歡那種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華裳的語氣有點兒小委屈。
“也不盡然,華小姐這樣的女子很好。”
華裳眼裏有光閃過,“真的?”
“當然,女子溫柔有溫柔的好處,像小姐這樣的,活潑可愛,也討人喜歡,不過是各人有各人的喜好罷了,玉某就覺得小姐這樣的,很好。”
剛剛亮起的眼睛又有些暗了下去,“可是說不定人家就是不喜歡我這樣的。”
玉棠初看著她,心裏有一塊兒地方慢慢塌陷了下去。
樓下適時地有人唱戲,一出《紅梅記》,窮書生與富家千金那亙古不衰的戲路子,不論到了什麼時候,總有人愛聽。可這世道,如此故事,究竟有幾個,富家千金未必肯對窮書生青眼相看,又有誰的感情堅貞,抵得了世俗眼光,扛得住家族打壓,且拋去這些不論。就算是普普通通兩個人,願得此心傾,又是何其難的一件事。
聽著下麵的戲,華裳輕聲感歎了一句,“啊,好久沒聽玉先生唱戲了。”
玉棠初收了心緒,“那不如玉某就在此處給小姐清唱一曲可好?”
華裳眼睛亮亮的,直看到人心裏去,“可以嗎?”
玉棠初頷首一笑,眉間自帶風情,“權當雅興。”
“那年漫天雪花,見不得戲文中那微濛細雨,亦無杏花。”
“於那青館門口,見人兒來又往啊,將雪作白發。”
……
“千萬人,萬千人,獨無那一人。”
“微張口,語已成冰。”
青衣的男子在房間中提衣作步,一聲一調已臻化境,卻在最後尾聲,嗓音微啞。
外麵的雪,還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