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阿洛?”
常洛被這一聲喚回了神,勉強地笑笑,“沒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些不安。你有沒有想過,蕭衍的暗衛布置嚴密,未必不知道你的打算。”
燕軻湊過去,用手展開她的眉毛,又摸摸她的頭,“無妨,不必擔心。”
常洛心中的不安並沒有因為燕軻的安慰而消退掉,反而越來越濃,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直覺告訴她,燕軻隱瞞了她什麼。
常洛從殿裏出來出來時已經接近黃昏,她出來的時候站在台階下,胸內感到無比氣悶,她想起許綏寧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一時間,不知道多少種情緒湧上心頭,深吸了一口氣,她抬頭看向那被宮牆圍起來的天空。
春闈過後,她也要走入官場,這樣的明爭暗鬥,她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蕭衍也罷,薑希明也罷,這些人混跡官場,明裏暗裏早已不知做了多少事,她擔心自己是否能應付得來,能否如她所想幫得上燕軻。
她有些恐慌,但這種恐慌反而讓她更看清眼前要走的路。
曾經小小的少年拉著她跑進大殿,站在那俯瞰天下人的階上的時候,那種恐慌出現過在她的心裏。
那個地方,沒有那麼高,卻是那麼高,以至於她都無法想象坐在這裏的那個少年,看著下麵各懷心思的人的時候,在想什麼。
那時候她在想,如果下麵有一個人,在這個少年望下去的時候,隻會感到安心,是不是就可以減少一點這種恐慌,這一想,就想了很多年,一直想到了現在。
與此同時,蕭衍正坐在景伯府中,神態悠然地喝著茶。
齊炳看著麵前這個不速之客,不住地擦著冷汗,一個時辰之前,他剛剛收到右相秘密離京,不知所蹤的消息,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消息,門口就報有人來訪,等到看見進來的人的時候,齊炳隻能在心裏大叫不妙。
一柱香時間過去了,蕭衍坐在那裏隻是喝茶,一言不發。齊炳被這樣的舉動弄得坐立不安,又不敢輕率開口,就一直坐著等,等到後背上的汗把衣服都粘住了。
就在齊炳快要忍不住開口的時候,蕭衍歎了一口氣,悠悠地開口,“多日不見,公爺可還安好?”
齊炳擦擦汗,“安好,安好,勞右相掛念,自然安好。”
“可別,如今草民已不是什麼右相。”
齊炳訕笑兩聲,“誰人不知,大人您如今不過暫不理事,您這‘草民’二字可是折煞了在下。”
“不敢,景伯為皇上辦事,這話說出來讓皇上聽見,怕是會不高興。”
齊炳聽見這話渾身一抖,就要跪下,蕭衍堪堪一扶,語氣森涼,“別,景伯大禮,草民受不起,您可是皇上親封的公爺,草民怕折壽。”
蕭衍看著隻是虛扶,實際上卻施了力,齊炳在那裏跪也跪不下,站也站不起來,雙腿卡在那個位置上動彈不得,不用一會兒,臉上就扭曲成了一團,“大人!大人!是皇上,皇上他逼我這樣做的!若是不做,便要了我的命啊!”
蕭衍冷冷地看著他,手上的勁道一鬆,齊炳立馬跌坐到了地上,腿不住地打戰,站都站不起來。
蕭衍蹲下來,和他平齊,目光就那樣冷冷地釘住齊炳,“你不做,燕軻讓你死,那麼你知不知道出賣我的人都是什麼下場。”
齊炳不敢直視他,感覺就要在這目光中被拆開刺透,蕭衍笑了一聲,這一聲笑沒有讓他鬆了口氣,反而讓他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他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都貼在地上,鼻尖抵到冰涼的地板上,卻仍舊抵消不了背後的那陣冷意。
“大人!是屬下糊塗,屬下再也不敢了!大人饒命啊!”
蕭衍慢慢地站起來,嘴角那抹笑意仍舊未散,“屬下?我從未有過這麼蠢的屬下。燕軻賜爵位於你,你當真以為他是在保你?他那樣一個人,會覺得這樣一個爵位就能保住你?你還真是傻,這件事情被燕軻知曉了沒過多久,參與其中的你便給了個不清不楚的理由封了公,你猜,我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你?”
齊炳越聽臉色越白,聽到最後蕭衍的那個問句,他心底裏已經有了答案,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他抬起頭來看向蕭衍,顫著聲開口,“是屬下糊塗,屬下不該一時被豬油蒙了心。”
蕭衍又坐了回去,恢複了那一番閑散姿態,“知錯,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補上你犯下的過錯,做得好,本相可以既往不咎。”
齊炳把頭重重磕在地上,“謝大人!謝大人!大人盡管吩咐,小的願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衍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很好,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