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後背感受到一點點的濕熱,言疏才發現一向玩世不恭的顧子笙居然哭了。堅強如她,一定不希望別人看見她最脆弱的樣子。言疏握緊了那雙抱住他腰身的手,循循善誘道:“如果恨能加速的行動,消彌你的痛苦,恨之入骨也無妨。但你為了發泄無用的情緒而憎恨,會讓你身心俱疲,沉淪在痛苦的漩渦中,無法得到疏解而越陷越深。”
是啊,養父早就死了,而且還是為了她而死。今天在紀念館的地窖裏,在林立的黑棺群中,她找到刻有養父性命生平的水泥棺,推開棺蓋,裏麵隻有養父曾經的衣物,一隻手表、一把槍、一支鋼筆――都曾是他貼身物品。
鬆下淨泉親口告訴她,就是養父玷汙囚禁了她的母親,然後又收走了那個痛苦的產物作為種子,最後那顆種子生根發芽,成為了遊隼的新一代繼承者。她該恨,恨他導致了母親的抑鬱並加重,最後在紀玲的催化下跳樓自殺。可她怎麼恨?是他手把手教她學會用槍,是他天不亮就拖她起床圍著遊隼的大本營跑到日上三竿,是他將她匿名扔在非洲遊隼分布摸爬滾打,是他教會她種種對敵策略……如果沒有養父的訓導,就沒有讓遊隼重新封頂的顧哥。
“我的根醜陋不堪,從來藏起來不讓人看見。言疏,假如我以後暴露出陰暗的那一麵,你不要看,我不想髒了你的眼。”顧子笙壓低聲音道。
背負著仇恨在人世間裹挾前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如果顧哥能夠像其他孩子一樣在正常的環境中長大,沒有經曆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或許她現在不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凱撒,而是一個溫柔的鋼琴家。
命運這條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靠自己用命去拚。魏天抒是她生涯中的勁敵,魏天抒和顧野,命中注定隻能留下一個。
她想到這裏抱得更緊了些。言疏沒有多言,任由她抱著,沉默了半晌,終於道:“有我在,別一個人扛。”
可是顧子笙不想把言疏牽扯進來,她隻是笑了笑,寬慰道:“我能有什麼事兒,爺厲害著呢,YS的事情夠你忙,用不著你過問。”話說完她鬆開手,好像又變回那個沒心沒肺的人。她不願說,言疏也不願強求,繼續為她準備飯菜,這是眼下他能為她提供的最直接的幫助。
顧子笙坐回椅子上,忽然手機鈴聲響起,她接通,那頭穿來青牙的聲音:“你在哪兒呢,你自己不上心老子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他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聽他的語氣肯定是有人告訴他自己和妹妹互換身體的事情了。“老子把你當兄弟你居然騙老子,這踏馬可是老子的初戀。先不提這事兒,你人在哪兒呢,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須,現在,立刻,馬上當麵告訴你。”聽他那邊背景嘈雜,隱約有流行音樂的聲音,大概在開車。
我去,誰嘴那麼不掩飾?顧子笙緊張到吃手手。
“你別不說話,啞巴了?”電話那頭聽到他在煩躁地按喇叭,“怎麼……”他話還沒說完,砰地一聲巨響。
“你怎麼啦?什麼情況?”顧子笙擔心道。
“奶奶的……”顧子笙聽見青牙咒罵一聲,聽到他沒事長抒一口氣,剛想嘲笑他兩句,又聽一聲巨響――比剛才更加驚天動地幾乎貫穿了顧子笙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