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自己用顧子笙的身份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顧氏集團董事長,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個風燭殘年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尤其想到這個人還是她父親的時候,顧子笙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她什麼話都沒有說,甚至有一瞬間忘記自己來找他的目的。走上前來伸手將他攙扶在輪椅上,盯著那雙混濁的眼睛,歎了一口氣:“別行那麼大的禮,沒給你包壓歲錢爺受不起。”說罷,顧子笙拍了拍顧安澄的肩,拖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麵,翹著二郎腿抱臂揚著一把,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他。
站在門口的程莫衣服快被冷汗浸透了,從顧子笙往顧安澄那裏走的時候開始,她心裏就止不住地打鼓,就怕顧子笙就地把顧安澄處決掉。可是她又畏懼著顧子笙,莫大恐懼下手腳僵硬動彈不得,等顧子笙坐下來了,她才敢一路小跑到顧安澄的身後,撿起掉在地上的毯子蓋在他的腿上。
程莫的動作雖然很快,可剛才從顧安澄突然摔倒的動作上來看,之前程莫說他被挖空了膝蓋的事情是真的。能做出挖人膝蓋這樣狠辣事情的人很多,可偏偏顧子笙腦子裏一閃而過的人就是少時魏天抒笑中帶著三分陰狠之色的臉。
她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魏天抒,搞不好是顧安澄以前得罪的某個人報複所致,於是顧子笙詐他道:“魏天抒把你迫害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東躲**地護著他?顧安澄,你是抖M嗎?”
她吊兒郎當的話一說出口,果然看見顧安澄恨恨地瞪過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低著頭。很久沒有修剪的頭發遮住了眼睛,灰白交雜的顏色淩亂。隻聽他嗤笑一聲,又長歎一口氣:“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拜你所賜。”聞言,顧子笙也嗤笑一聲,把目光落在桌前供奉的觀音身上,他們家徒四壁,案前的貢品倒是不少。她說“佛說,善因結善果,惡因結惡果。我能走到今天,也是拜你所賜,你這叫罪有應得。”那觀眾慈眉善目,慘白的臉上一點朱唇在燭火下顯得有些可怖。她盯著那張臉,話鋒一轉,又道:“原來你也信鬼神之物,供著南海觀世音,是怕我媽午夜夢回的時候來找你,還是……怕紀玲午夜夢回的時候來找你?”顧安澄沒有說一句話,始終在搖著頭,揪著頭發麵露痛苦之色――自從紀玲在家宴上被一槍擊斃後,他每晚都被噩夢驚醒,睡夢中算是紀玲死不瞑目的臉,還有一聲聲淒厲的叫喊。
她將顧安澄的反應盡收眼底,十指相扣,身體前傾,將手肘墊在膝蓋上,壓低聲音道:“你心裏有鬼。”
“紀玲是魏天抒的人殺了的,和我有什麼關係!她該去找魏天抒,找我幹什麼?她要嫁給我我讓她嫁了,錢多少都給她花,房子隨便她住,她還怎樣?!”顧安澄歇斯底裏地衝著顧子笙大聲喊叫道,和剛才顧子笙一進門看到的頹然姿態判若兩人。
顧子笙挑眉,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顧安澄的崩潰而發生任何的改變,抬起手又靠在椅背上,直視著他的眼睛:“她為你做了很多事――肮髒不堪的事。她被魏天抒的人滅口,最大受益人是你。掌握魏天抒的人,去掉毫無利用價值的紀玲,剩下的那個人就是殘廢了的你。如果我沒有猜錯,挖去你的膝蓋骨,是給你的警告。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放任一個定時炸彈存在。他把你留下來,一定有他的原因,等你不再擁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你就可以下地獄見紀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