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神宮的那場變故結束,轉眼已過數日,但事情卻遠未落下帷幕,一切如同聶宣所言:八派掌門對神宮堂而皇之地展開了監視,盡管司徒霜未因此得到信任,卻也沒受什麼牽連,比起以往惡名昭彰的日子顯然要舒心得多。
南宮海集合麾下高手傾巢出動,魔教龍頭已失,護法盡死,早已變成一盤散沙,縱有部分殘餘力量,也很快也在懸殊的人數之下棄兵投降。雄踞鄂南、荼蘼江湖近二十載的黑道魁首噬天教,便於須臾間寂然淪陷,所幸遁影門隱藏得極為隱蔽,非護法級長老與聖主本人知悉其事,竟意外的躲過一劫。
就這樣,聶宣接手遁影門後,硬生生將千餘名徒眾一夕解散,暗中替魔教收集情報的秘密組織,便從此在江湖中徹底消失。然而這樣的代價並非誰都擔負得起,經此一役之後,沒人知道宮主去了何處,更沒人知道她是死是活,如非由司徒霜主持大局,煙籠崖便再無秩序可言,錦貓以三個月的時間,將神宮各處暗樁遷移到關外,這顯然出自司徒霜的授意,饒是九派中人仍有不少冠冕堂皇的藉口,眼下也早已派不上用場。
盡管中堅戰力均未受損,同時失卻兩位掌門,於九派不啻迎頭痛擊,影響之甚,足以讓這些名門正派安分好一陣子,如今在南宮海的支持下,莫風若尋到將七物損毀的方法,勢必將斷去部分人陰謀布計,損失不可謂不大。
至此,江湖局勢已成定局,再無任何懸念。
五日後,我默默留下書信,不辭而別,嶽州城南的渡口邊上,大圈大圈的垂蔭遮飾了豔陽,泊岸快艇莫不升帆起航,在浪遏濺玉中緩緩駛離,悶鈍的舵聲卷入風中,說不出的好聽。
聶宣靜靜站在碼頭前,沐著陽光倚著纜樁,眸中滿是不舍,我忍不住想起那個沒來得及道別的夜晚──當時並不知曉此去經年,也沒想過會不會是最後一麵,甚至沒想過我與他之間除了生離,竟還有死別。良久,我被聶宣喚回神來,發現自己又沉浸在某些稍顯苦澀的記憶裏。奇妙的是:我沒想過何時會回到這裏,又在幾時會去向何方。隻知道他同我一樣隻是這裏的過客,因為注定的散場,所以這般不經心的邂逅和離別,才顯得格外奇妙。
他似乎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素來疲賴討喜的臉上泛起一絲波動,忽然將我緊緊擁在懷中,然而,卻在麵對我時總也說不出口,看著他這幅頹然的表情,我仿佛看到某個身影帶著滿腔懊惱,兀自悶頭喝了一夜的酒。
“雪若……”
“嗯。”
“留下來,別走!”
聽他說得肯肯切切,滿腔酸澀突然忍不住湧上眼眶,霧蒙蒙的水氣登時朦朧了視線,渡口中寂靜無人,隻餘一聲鷹隼的清鳴,遙遙落入耳中。
我怔怔抬首,赫然望見一抹雪影盤旋而至,尾翼如素雪錦貂,在雲隙透下的光耀裏乘風曳動,像極了仙人遺落的絨絲雲衣,不似凡塵所有。
身體已然震驚到無法動彈,隻有淚水回應了心聲,記憶隨著轟然的蟬鳴,忽然變得鮮活起來,我仿佛看見踩碎一地幽藍、嫋娜趨近的身影、又或是宛如浸了雙肩的琉璃月色,為我聞笛的溫柔人兒,最後隻剩下嫣然含笑,以及彼此並肩禦敵的傾世容顏,紛紛呼嘯著湧現在眼前。
即便風聲再大,濤聲再急,也無法掩蓋身後那聲似笑非笑,惑人心魄的:“菲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