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浪一層推一層,在夕陽下閃著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隨著風不斷地向上招揚的麥浪,像是一雙雙手,亦或者是藤蔓,要把我抓回那個不真實的夢魘。
所以我拚命地奔跑,想要逃離這禁錮著我的麥田。可是無論我怎麼奔跑,始終都逃不過。就像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總會在每一個不眠的夜裏鑽進我的夢裏。他會用力地抓著我的肩膀,那麼用力、那麼用力地搖晃著,雙眼的猩紅全是恨意。
我才發現,我為麥田而生,也因他而生。我的一生都是為了他而活著。我所犯的錯和背負的罪絕不允許我逃離或者是崩潰。
“穀阡,你早就該死了。”我對自己說道。
站在麥田裏的少女輕輕用手擦拭了下眼角,像是竭力地想要擦去或者隱藏什麼的痕跡。
麥浪翻滾著。
不斷向上。
伴隨著一個細微到聽不見的聲音,麥田的少女就此消失不見。
可麥浪還在翻滾,充滿著無限生機。
尚墨問過我,安向陽問過我,唐蕭蕭問過我,雙焚也問過我,為什麼這麼害怕黑夜但卻依然選擇棲身於此。
我想了一下,也許從那個被追殺的瘋狂的夜開始,它就已經變成了會啃蝕我心髒的鬼,成了我的心魔。
是的,一切都從那個夜晚開始,美好從那裏開始,噩夢也從那裏覺醒。一切都隨冰雪消融,恢複了原本最肮髒卻最純真的模樣。
——序
一大早起來就聽到陌讕那個冒失鬼在床鋪上跳上跳下,“穀阡”“穀阡”地叫著,驚擾了我的美夢。
陌讕是我在孤兒院的好朋友,就是個冒冒失失的小鬼。雖然我和她年紀一般大,但是我知道,我和她不一樣。
“哎呀穀阡!”陌讕突然鑽到我的被窩裏,激動地靠在我的耳邊說話,“聽說今天有有錢人來這裏做慈善呢!就是那個首富……”
陌讕老是愛把那些家庭條件好的人說成是“有錢人”,雖然這樣說沒有什麼錯,但是總覺得特別俗氣。隻是我們現在都是這麼小的孩子,誰也不覺得到底有什麼不妥的。
“什麼時候?”我被陌讕徹底的吵醒了,每次一大早起來我的大腦總是一片空白,聽陌讕講了老半天才慢慢地吐出這幾個字來。
我起床的時候老是會覺得腦袋特別沉重,好像什麼都聽不進去,那些孤兒院的阿姨們說我這叫“起床氣”。
“今天下午。”陌讕笑了起來,兩隻眼睛發亮。
“……”我很想說現在才早上呢,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但是看見她向往的神情還是沒有說出口。
“穀阡,我們起床吧,等會趕緊去打飯,晚了就沒有了。”陌讕說著又趕緊爬起來,也不等我就蹭蹭蹭地下樓去。
我翻了個身,還是有些困。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會覺得很累,很想睡覺。有些調皮的孩子總笑我就是個豬,每天就隻知道睡覺。但其實我真的隻是很累而已。
那種疲倦感總是伴隨著我,從出生到現在。
隻敢眯了一下,我有點擔心自己又睡過去了然後錯過飯點時間,雖然知道陌讕會幫忙幫我打飯,但總歸是不好意思一直睡晚。
我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邊恍惚了好一陣,然後才站起來下樓去。
下樓就是洗漱池,一切都是很簡樸的裝修。
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滿滿的全部都是小孩子。打飯也得早不然就得餓肚子,也不能不愛說話,不然就會沒有朋友。
在被爺爺收養以前,在經曆那個瘋狂追殺的夜晚以前,我一直生活在這裏。本來按照我的性子是屬於那種會被孤立的,但是幸好有陌讕在。可惜自從去了麥場之後我便很少見到陌讕,直到到了上學的年齡才偶然遇到了她。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我麻利地做好了一切事情,然後在食堂找到了陌讕。
她坐在以前一貫的位子,飯菜放在麵前卻沒有動,我知道她是在等我。
我輕輕笑了笑,然後端著手裏的盤子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