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溪一聽見小廝的聲音,心中仿佛是千萬塊巨石同時砸落下來,隻有用麵如死灰才能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第一個念頭便是:跑。
可還是來不及了,轉眼之間,黎暮已經來到了然溪的麵前。
“求王爺恕罪,左林自知今天是沒法躲過一劫,隻能跪下來求黎暮,這是唯一的辦法。”
隻是,什麼掩蓋不了黎暮身上的怒氣。
沒有聽任何人的勸說,輕輕一揮手,然溪便從二樓墜下,摔到了地上,咳出幾口血。
左林麵如死灰,趕緊跑了下去,抱起了扶煙,這時候,黎暮也施展輕功落了下來,未曾多言,一把提起了還在左林手中的然溪。
準備接下來的一招斃命。
電光火石之間,左林衝到了然溪的前麵。
“若是王爺真的要殺了然溪,那就先殺了屬下吧。”
黎暮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隻是痛恨背叛罷了。
“你讓開,我不會殺了你,可是今天卻一定會殺了她。”黎暮的聲音字句灌進了左林的耳朵,可是他猶豫一下,仍然站在了然溪的麵前。
奄奄一息的人兒看見左林如此舍身為他,心中一陣欣慰。
“左林,你讓開,我要和王爺說句話。”左林低下頭。
“溪兒,你別再說話了,求求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沒了你,那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說完,大義凜然地站在然溪的麵前。
左林的行為徹底激怒了本來心情就不佳的黎暮。
“好,你們倆情深,那我就成全你們,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不要感謝我。”
語畢,手中已經有了動作。
然溪不怕自己死,可是害怕左林也因為自己的事情命喪黃泉,一時間甚是焦急。
“慢著,黎暮王爺,能否容然溪和你說上幾句話?”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然溪都是強撐著,若不是因為體內多年來練功有了些真氣,剛剛掉下來的一瞬間,恐怕已經氣絕身亡了。
黎暮這時候來了興趣,手中的火焰暗了下去。
“那你倒是說於本王聽,要是高興了,要死,聽得不高興了,也是要死。”
左林聽著這幾句話直打寒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曾經自己尊敬的黎暮王爺,變成了如此卑鄙的模樣,果真是物是人非。
然溪清淺地笑著,淡淡的笑容加上嘴角的血跡在臉上開出一朵花來,望著很是養眼,一時間淒美絕倫。
黎暮望著她仿佛看到了什麼人的影子。
“黎暮王爺,禕闌姐姐待你是那般好,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你的樣子讓我覺得惡心,禕闌姐姐很喜歡我你是知道的,所以他現在見到你的模樣,也會覺得惡心。”
周圍站著的人聽見這幾句話,都覺得然溪今日必死無疑,就連左林,都已經仰天長歎。
黎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手中的拳頭兀自握緊,瞧著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可是仔細看著,眸子裏竟然有什麼晶瑩的東西閃爍著。
“你還記得嗎?你們認識的時候,她跟我講過很多很多遍,說的是你如何愛護和保護她,可是現在呢,你知道她人在哪裏嗎?你有沒有找她,都說女人如同衣服,可是那時禕闌姐姐。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你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根本就配不上她……”
話還沒有說話,就被已經惱羞成怒的黎暮截住了。
“別說了……”這一聲喊叫,也驚呆了正在義憤填膺的然溪。
隨即,黎暮拂袖而去,很多人都清楚地看到了他有些絕望的眼淚。
沒有人知道,那一瞬間,黎暮想起的是自己在祭殿的時候拿了禕闌去交換的事,可是人生重要的選擇隻有一次,對呀,連那上古邪神都知道然溪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可是,黎暮真的就當禕闌是一件東西,拱手相送。
望著黎暮遠去的背影,禕闌總是送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隨即暈了過去,隻聽見耳邊焦急的叫喚聲。然溪夢見左林和自己策馬奔騰在草原上,又回到了自己曾經的地方,原來那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原本你唾手可得的東西,會發現在將來的人生之中再也遇不到。
左林扶著然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然溪雖然一直是昏迷著的,可是麵上的笑容一直在靜靜綻放,左林突然就覺得自己其實做錯了,因為這樣的然溪,並不快樂,剛剛事情讓她說出了真話,在那一瞬間,左林明白了自己愛的到底是然溪的什麼地方。
這一日的中午,大祭司府上來了以為客人。
不過,確實一名乞丐,他站在門前,一直在喊著大祭司,家丁們知道大祭司宅心仁厚,斷然不會趕走這個看起來這麼可憐的人。
於是,便有人進去稟報。
“什麼,乞丐?”
“是,已經站在門口好大一會了,可是就是不願意走,不要銀子也不要飯菜,就隻是吵鬧著要見大祭司你。”
小廝們也怕大祭司責罰,隻好進來親自稟報。
思卻沉下了眸子,上揚的嘴角看著應該是在思考,麵上的微笑讓人有一瞬間的失神,過了一會,突然麵色大喜,像是一下子發現了什麼。
“快,把他召進來。”
思卻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驚詫在了原地,隻有扶煙一個人微微笑著。
“煙兒,你這是明白了什麼的模樣?”
扶煙笑笑,“不敢妄自猜測,可是這來人一定和我們認識,而且一定和付……和皇上有關。”
思卻讚賞地看了扶煙一眼,沒有再說話。
陸弦在一旁看著琴瑟和鳴的兩個人,一時間覺得嫉妒無比。
無奈,隻得長歎一聲。
不過一會,一個乞丐模樣的走走了進來,麵上被髒東西全然掩蓋,灰暗的眸子,思卻隻是看了他一眼,便沒再說話。
“你們先下去吧,要是有什麼事自然會叫你們的。”說話的是扶煙,剛剛思卻的意思便是要屏退下人。
陸弦看見兩人如此默契,心裏確實不是滋味。
屋子裏便隻剩下四個人。
“左林,你來這裏幹什麼?”
沒有拐彎抹角,思卻直接就問了出來,麵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
左林扯掉了自己頭上的東西,不過轉瞬之間,就變回了翩翩公子的模樣。可是瞧著卻是蒼老了許多。
“想必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我來的原因,付修域被黎暮王爺下了毒,現在就關在城南的一家客棧裏,我和然溪自知罪孽深重,不想再苟活於世間,隻是想在最後的日子裏能獻出最後的一點力量。”
左林說得悲戚,聽著竟心生憐惜。
思卻一閃身來到左林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腕,繼而,眉頭越皺越緊,打成了一個結。
“他倒是狠心,給你們都下了懾魂蠱。”
短短的一句話,打碎了左林心中所有的夢。
“左林不求能活,可是求大祭司一定要救救然溪。”
思卻皺眉,歎了一聲。
“然溪姑娘有情有義,我自然不想她死,可是時間千萬蠱,唯有攝魂蠱是無解。”
左林呆呆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眸子裏所有的光彩都在慢慢消失。再也看不見。
“那我們現在趕緊去救修域吧,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
陸弦一直是很著急的模樣,扶煙看著他,覺得甚感欣慰,所有人都變了,隻有他,依舊是曾經的陸弦。
這時候,發呆的左林一下子回過神來。
“你們是鬥不過他的,他現在得了上古邪神的幫助,不僅可以看透人心中所想,功力也是深不可測。”
“暮王爺去了祭殿?”
思卻的臉上滿滿寫了了兩個大字。
震驚。
左林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這時候,門外有小廝的聲音。
“大祭司,鳳書姑娘求見。”
思卻一愣,鳳書,她不是護送禕闌去別的地方了呀,怎麼現在又突然出現在這裏,難道是禕闌出了什麼事?
倏爾,思卻想起了什麼。
“上古邪神,集大惡之人所有的惡幻化而來,若是想要得到邪神的幫助,便要拿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交換。”
思卻微合雙眼,望著很是痛苦的模樣,眼睛裏的哀傷一瞬間被湮了。
“請鳳書姑娘進來。”
隨即一名女子推門進來,臉上是淡淡的憂愁,比起以前清瘦了許多,可是望著卻讓人心中一亮。
鳳書和扶煙是第一次見麵,兩個人均是微微一笑,算是行禮。
“屬下參見大祭司。”
“免禮了,鳳書怎麼了,竟然突然回來?”
說到這個,鳳書一下子臉色大變。
“鳳書這次回來就是要跟大祭司稟報的,本來鳳書護送禕闌姑娘已經到了邊陲的地方,可是那一日禕闌姑娘突然發起了高燒,無奈我獨自一人到了山中采藥,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時辰,禕闌姑娘就不知道去了,我找了方圓幾十裏路,愣是沒有蹤跡,屬下覺得這事甚是蹊蹺,無奈之下,隻好回來冰白,好讓大祭司您拿個主意。”鳳書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它從來沒有像這樣責過自己,她怪自己疏忽才弄丟了禕闌,現在想想,心中當真是萬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