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任何一方,都是逆臣!”
盧植聲嘶力竭,皇甫嵩反而冷靜了下來,默然半晌後幽幽道:“所以,辭官吧。如我一般坐觀雲卷雲舒,自然不用管誰是誰非,誰輸誰贏。”
“如此逃避……豈是儒生當為之舉?”盧植閉上雙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音如杜鵑泣血。
看著盧植的模樣,皇甫嵩也不忍再加斥責,歎道:“那你不如想想,若是孔孟在你這位置上,他們又會如何為之?你已經被忠臣之名束縛的太死了,若你真以儒生自居,那當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理啊。”
盧植無言以對,他承學大儒馬融,與鄭玄師出同門,自然是尊奉古文經學。但生在大一統王朝,又被今文經學的忠君思想深深浸染,天子與諸侯國君又豈能相提並論?
民貴君輕,僅此四字,孟子在大一統王朝的地位便高不起來。在曆史上,孟子一直到宋朝才被官方追封為鄒國公,而當時的孔子已是至聖文宣王,在孔廟之中享受了數百年的香火。
孟子的思想較之孔子而言,很多都顯得非常激進,很難被一代比一代綿軟的儒生所接受。民貴君輕,三歲小兒亦可說得,可若是真的照此行事,難免有逆臣之嫌。畢竟在後世越發發展的儒學思想中,民心即天心,天子之心自然也是民心。
“你凡事求兩全,不過是被虛名所累罷了,實在算不得高明。世間最難之人,便是未作出決定之人,你今日來尋我,我也唯此一言說與你聽。隻是你能否改之……實在難說。”
盧植滿臉苦澀,他今日來尋皇甫嵩,自然不隻是傾訴心中煩悶,更多的還是希望皇甫嵩能夠重新出山,哪怕不帶兵,隻是坐在朝堂上,對於孤軍奮戰的他也是莫大的支撐。
然而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皇甫嵩顯然是明白盧植的意思,顯然他並不想涉足這漩渦之中,更是希望將盧植拉出這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朝廷重臣,卻在危難之際棄官而走?又豈能無愧於天地?”
皇甫嵩冷笑道:“那你就任由楊文先他們把你架在火上烤?堂堂太尉,成了朝堂上的泥塑木雕,豈能無愧天地?還有劉伯安,宗室們更是對此事避如蛇蠍,我聽說他今日上表乞骸骨?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卻還想著把老夫拖進去,豈是為友之道?”
盧植默然,朝堂上的事顯然不可能瞞過皇甫嵩,他在朝堂上也必然有耳目。楊彪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所為何事不問可知;而劉和代其父上折子乞骸骨也是事實,也不知是劉虞的身子骨真的撐不住了,還是確如皇甫嵩所言對雙帝之事唯恐避之不及。
“盧子幹,今日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老夫可以斷言,若你不願棄官歸隱,恐怕你是活不過今年了!歇息片刻,老夫讓仆從給你搬一麵銅鏡回去,好好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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