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六月十六日,非常吉利的日子,然而大漢朝公卿們的臉上卻一點都沒有喜慶之意。
崇德殿,由漢明帝劉莊所修葺,用以代替前朝正殿卻非殿。位於雒陽南宮中心,章台門之後,毗鄰尚書台,是東漢王朝大朝會的場所。
公卿們早早的就候在南宮崇德殿外,一個個神情凝重,似乎要進行一場大戰一般。也因此,神態舉止都較為放鬆的劉備、李澈和荀攸顯然頗為引人注目。
倒是荀彧也在他們身旁,卻頗為守禮,無絲毫逾矩,引得荀攸時不時的斜眼打量他。
荀彧也沒有說教的意思,隻是做好自己,然而位在前列的荀爽瞅到這邊的情況,顯然有些不快,眼神危險的盯上了荀攸。
荀攸渾然不覺,滿心歡喜的跟劉備講起了昨夜之事,顯然覺得頗為刺激,劉備也是不停地頷首。雖然已經從李澈那裏聽過一遍,但是荀攸重複的時候,劉備還是絲毫沒有失禮,任由荀攸傾訴。
李澈有些好笑的打量這叔侄二人,不管荀彧如此做法究竟是出於本心,還是嚴格要求自己。顯然他活得是比荀攸累不少,這兩人的結局也能看出不少問題。
《三國誌》的記載頗為耐人尋味,荀彧是“以憂薨,時年五十,諡曰敬侯。明年,太祖遂為魏公矣。”很有靈性的一段話,其後曹操也不再談及他這位“吾之子房”。
而荀攸死後,卻是“太祖言則流涕”。待遇相差頗大,不能不說是與二人為人處世的原則有關。
相較之下,李澈雖然佩服荀彧的君子之風,卻更喜歡親近荀攸這般灑脫的性子,與荀彧交談,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管是長相,還是舉止。
時間緩緩流逝,東方已見日光,這時才有小黃門宣百官入殿。這時辰顯然比正常的朝會晚了不少,公卿們在店外都侯了很久了,但沒人提出異議。昨夜之事畢竟分屬意外,天子受驚後需要休息也是正常的。
李澈幾人也隨著隊伍緩緩向前,確實是緩緩的,因為入殿麵見天子,需要“趨步”而行,即微微彎腰低頭的小碎步往前走。
覺得這樣矯情、難受,那就往高位走啊,至少最前麵那兩位很明顯可以“入殿不趨”,李澈看著還是頗為羨慕的。
……
到了殿內,一通禮儀完畢,金印紫綬和銀印青綬的大佬們安安穩穩的入座,而李澈這種六百石的芝麻官顯然隻能站在風中淩亂了。
禦座上的劉辯雖然精神顯得有些萎靡,但比之之前幾次覲見,顯得成熟了許多,神情堅毅,凜然有皇者氣。身邊的何太後卻是默然不言,隻是靜靜而坐。
他開口道:“今日朝會,首要之事便是定下先帝何時入陵,劉卿,司空府可有定議?”
雖然靈帝棺槨未曾受到大的衝擊,但昨日顯然是無法入陵,提及此事,公卿們顯然對白波賊又是恨得牙癢癢,這是在大漢王朝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司空劉弘奏道:“太史令已觀天象、明曆法,六月二十一正合先帝入陵。”
太史令,秦朝始置,西漢沿革,掌編纂史書與天文曆法,東漢不再掌史書,秩六百石,專掌天時、星曆,喪、娶妻等時節禁忌。
太史令為九卿之首的太常屬官,而太常屬太尉府管轄。但此時的太尉卻是遠在幽州的幽州牧劉虞,故而太常、光祿勳、衛尉三卿暫歸三府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