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次看到永寧城威武莊嚴的城門時,段辰雪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癡癡地看著那一點一點接近的朱紅色,從鼻尖猛地傳來一陣酸脹感,似乎在下一秒就會落下淚來。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段辰雪閉了閉眼,頗自嘲的笑了,自己從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這裏,這一切開始的地方,卻讓她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熟稔與欣喜。
“快要到了。”一隻手伸過來護住了段辰雪的額頭,溫柔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別吹太久的風,小心著涼了。”
“哪有那麼脆弱。”段辰雪雖然口上這麼說,還是縮回了馬車裏,然後懶懶的倒在了秦子期的懷裏,視線滑過秦子期的麵龐,美目中帶了絲關心,“怎麼瘦了那麼多?”
秦子期笑著搖搖頭,“沒關係,等到回城就好了,倒是你……”黑瞳裏全是擔憂和不舍,“讓你受苦了,這麼久的路程,我卻沒有任何辦法來減輕你的不適。”
段辰雪不在意的勾勾唇角,“不過是趕路而已,像你說的,回城就好了。”然後便閉起眼睛,假寐起來。
秦子期憐惜的拂去飄在段辰雪麵上的碎發,他知道師傅從來就不想讓他擔心,可懷孕和趕路給她帶來的傷害卻是有目共睹,與腹部隆起相反的是一點點消瘦下去的麵龐,本來就偏白的臉色如今更是白的不見一點血色。覆上那放在腹部的素手,手腕細的幾乎一碰就碎,皮膚透明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秦子期不禁執起那細瘦卻從來都是充滿力量的手掌,放在唇邊細細的吻起來。
手上傳來的溫熱讓段辰雪睜開眼睛,看到秦子期的表情時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啦,不用像看瓷娃娃那樣看我了,起雞皮疙瘩了。”
秦子期望向那雙明亮有神的星眸,搖搖頭,“你就是我最珍貴的寶物,再怎麼寶貝都不為過。”
段辰雪直到如今都受不了他那露骨直白的表達方式,紅著臉別過臉去,“閉嘴,就會甜言蜜語。”
秦子期垂下頭來,和她耳鬢廝磨,充滿笑意的吐息觸及耳廓,“對你,這些永遠都不嫌多。”
“咳咳!”外麵一聲故意清嗓子的聲音打碎了一室旖旎,餘春樂煞風景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雖然微臣很不願意打擾您和皇後娘娘的溫情時光,可我們就要到地方了,所以,您該出來見見前來迎接二位的大臣們了。”
聽出餘春樂偷笑的聲音,段辰雪更是紅透了一張俏臉,從秦子期懷中起身,把他往外推了推,“聽到了吧,還不快出去!”
秦子期在段辰雪臉上偷了個香,然後在段辰雪毫無威懾力的瞪視下心滿意足的走出了馬車,翻身跨上了高頭駿馬,臉上再次掛上那和煦溫和的笑容,安撫人心的,卻又令人捉摸不透的麵具。
從要出發開始,秦子期便開始著手安排歸程事項,對外宣稱皇帝要陪皇後娘娘去別院養胎,而秦揚也很是配合的消失在了皇宮,至於今天回來的日子,便是對外宣稱陛下娘娘回宮的日子,秦子期也要通過這一次,真正把段辰雪的位置坐實,讓全國,全大陸都知道,她,就是自己此生唯一認定的皇後,今生今世,唯君一人。
守在城門口的大臣們見著了那由遠及近的禦駕,也看到了那駿馬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心中些些懷疑也化為了烏有,齊齊的跪了下去,嘹亮恭敬的聲音響徹天際,“恭迎聖駕回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嘶喊震天,廝殺不斷,刀劍穿透肉體帶起的暴戾與血腥,黃沙中,一切看起來都是鮮血的顏色,偌大的荒漠,如今變成了巨大的屠宰場,隻是那屠殺的對象,統統是人類。
哭喊聲,詛咒聲,配上那流血漂櫓的場景,讓這裏不像是人間,到更如地獄,而在離著人間地獄不遠的高丘上,則立著個滿臉冰霜的高瘦男子,血紅的鬥篷翻卷起沙場的塵土,他就像是從地獄中回來複仇的惡魔,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終於,他冰冷的麵孔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低聲吩咐身後的人,“夠了,可以開始了。”
那士兵點點頭,往下傳遞了命令,沒多久,震耳欲聾的叫喊聲便齊齊響起,“北漠的士兵聽好了,放下兵器,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這四個字回蕩在戰場上方,本來就要喪失信心的北漠士兵聽到這話,幾乎就要立刻放下手裏的武器,他們的將領一見此景,立刻一刀砍下旁邊那就要把兵器扔到一邊的士兵的腦袋,並大聲喊道,“敢投降者,殺無赦!”
已經被逼到絕路的北漠士兵,此時哪還能聽得進這般威脅,繼續拚下去是死,還不如投降多個活命的機會,可被訓練了太久的他們還是依循了士兵的天性,雖然不再攻擊,可也沒有放下武器,直到那屬於北漠的民歌幽幽響起時,所有士兵再也沒有力氣拿起屬於他們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