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此人原是萊陽郡王老太妃薦的,說是精通佛法,尤善醫道,算是個寄名的居士,平時隻在四方雲遊,可巧近日在京,就托了人請了來。”
“怪道他那一身亦僧亦俗的打扮,原來是這個緣故。”
“哎”,她媽歎道:“你姨媽為你兄弟的病可著實費了不少心,且不說每日裏人參燕窩的調費,就延醫問藥一項就不知使了多少銀子。”
蘭兮正要附和,她媽又道:“素常你往那邊走動,可也該替你姨媽留心些個,這樣一大家子,總有些力難從心的,一時顧不到,沒的落了旁人閑話。”
“媽媽難道是孔明子房嗎,雖不出這院子半步,天下事卻了然於胸,”蘭兮打趣道。
“可是我平日縱了你,和你說正經話,也這般嘻皮笑臉。”
“媽媽莫惱,我隻是疑惑媽怎麼跟未卜先知似的,今兒去那邊果然有事”,就把在朝雲處的事說了遍給她媽媽。
“朝雲這孩子平日裏看著很是穩妥和氣,卻不想也有這樣的脾氣秉性,到沒看出來。”
“媽說的很是,原以為不過是她姐妹間小性兒使氣,誰知這裏邊竟有這些個嫌隙,聽的看的我心驚膽顫。那催姨娘去時,到叫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這個催姨娘我也知道些,原本也不是你姨父得意的,對你姨媽倒也十分順服,隻是不知為了什麼要和他姐妹過不去,如今到讓旁人拿了把柄。”
“聽媽的意思到像是為崔姨娘擔心了。”
“你不知道這府裏的事,你姨媽才進府時,這裏原本已有幾個姨娘,其中朝雲的娘最得臉,可謂炙手可熱,你姨媽雖是正房嫡妻也難免受了冷落,倒是這個崔姨娘還算得上知尊卑,識大體,每每在你姨媽麵前小心侍候,也算的上謹慎妥貼的。”
“我聽朝雲的話裏,這位姨娘卻不是省事的,說是有位姓段的姨娘,因個小差錯,被這崔姨娘磨搓的竟至香消玉殞呢。”
他媽媽欲言又止,隻歎道:“人人都說你姨媽是有福的,嫁得這樣的人家,論家事,論人才都是一等一的,卻有誰知道這些不過是浮光掠影罷了,若不得夫妻和順,就算是公侯王府又有何益。”
蘭兮心下疑惑,不知媽媽為何有此一說。
她媽又道:“倒是我和你父親,雖非大富大貴,卻是夫妻和睦,諸事順遂,又有你姐弟二人承歡膝下,可不強過你姨娘嗎,可惜你父親終究壽數上差了些,說著不覺滴下淚來。”
蘭兮忙寬慰:“媽這是怎麼了,好好的說人家的事,自己到傷心起來,可是我不好,不該拿這些事來叨擾了媽。”。
她媽忙收了淚道:“可是說呢,好好說話,我倒傷感了”,隨即話鋒一轉:“雖說夫妻和睦重要,家事門第也是及要緊的,不過嫁到這樣人家,總還是要有點心計手段才能轄治住下人,否則如何自處?那崔姨娘到底也還算有自知之明,否則也不會在你姨媽式微時湊上前去。”
“若照媽這麼說,若此事鬧出來,姨媽必定為難,別個也罷了,不過一些金銀古董,這府裏原也不差這些,隻是那放貸盤剝可不是小事。”
可說的是呢,她媽媽看了看條幾上的自鳴鍾,道:時候還早,我前邊去瞧瞧你姨媽,你看看豐胤,早點歇了就是。
“媽是要將此事說與姨媽嗎,隻是朝雲那邊”,蘭兮麵有難色,她媽笑道:“不妨事,焉知她此番所為不是為了讓你暗通聲氣呢。”
蘭兮待要再說什麼,卻也知說亦無益,隻得忍住,由她媽媽自去不提。
且說朝雲這邊隻隨便吃了點東西,便命人收拾了,見碧桃不在便吩咐七巧:“如今咱們到底存了多少銀子,你且都拿上,隨我去趟二姑娘那邊。”
七巧麵露不虞:“從前積下的有四五兩,上月的月例下來了共三兩六錢,加上前兒萊陽郡王老太妃給的體己,也就有十五兩左右,如今又到了裁製夏衣的時候,雖說是要算在太太帳上,可總有些點綴啦、花邊啦要咱們自己填補,若全都拿去,隻怕一時咱們用時不湊手。”
朝雲道:“隻留下五兩想來也就夠了,其餘的都拿過那邊去,還有,記得帶上戥子和鉗子。”
“二姑娘那邊怎會沒有這個,還用咱們巴巴的帶上,說這話時臉上很是不屑。”
朝雲盯了她一眼,恰碧桃進來見她姑娘不悅,忙對七巧道:“那戥子鉗子我收著呢,你且去看著小丫頭們拾掇碗碟,等我找了來陪姑娘過去吧。”二人一同出去,七巧猶自嘀咕,朝雲也不理她。
岫雲原本與朝雲一同住在倚雲軒,姐妹倆分住東西暖閣,她父親前年奉命勞軍,走時帶了許多家什仆從,隨將倚雲軒東邊的一處院子謄空,岫雲於是求了她太太搬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