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雖然夜裏的風冷得徹骨,但正趕上十五的上元節,皇宮外頭花市如晝,宮裏頭也學起市井模樣掛了好些個燈籠,燈籠下方懸著紙條,紙條上寫著燈謎。
此時巡守的侍衛在外圍換班,其中穿著淡薄些的咒罵天氣,穿著暖和些的則一通歇腳打趣。
“咱們新皇算是仁慈,這都能留下一命。”“你個粗人懂什麼?皇上這叫憐香惜玉。”
“聽說那位娘娘也是個嬌憐美人兒,皇上當然舍不得了。”“這算哪門子娘娘?皇上登基連個名分都沒給,我看美人遲暮,隻怕是比青樓小倌裏的俏佳人還遜一籌呢。”語罷便是一陣哄笑,也有幾人由始至終沉默不語。
直到年長的頭頭循著笑聲找來,嗬斥了一番,這場元夜說嘴才終止。
宮牆之上,合宮賞月,遠遠看去皆是美衣華服。
懿洲送來的三匹纏金雲錦已然送到三位貴人的宮中,據進貢之人稱,纏金雲錦的紋理不曾人為修飾,因此在日光下能顯出特有的光彩,可惜不能再進行繡花,但雲錦花紋栩栩如生,有波光粼粼之質,也是萬金難求,不過今日出現在場的隻有兩件。
“皇後娘娘,懿洲送來的三匹雲錦極為難得,娘娘怎麼不製成新衣換上呢,配今日這番月色一定格外動人。”說話的是新皇前幾日剛封的湘嬪,穿著纏金雲錦做的夾襖有些說不清的怪異,許是生得小家碧玉柔柔弱弱,擔不起這份貴重。
一身金絲鳳袍的女子微微側目,矜貴端莊,沒有說話,也可能是不屑於同這個造作的小小湘嬪計較。
新後,在合宮宴請賞月的場合與寵妃著同樣花紋製成的衣裳,且這衣裳還無法繡上鳳凰,說出去自然會落下皇後和寵妃平起平坐的口實,白白被笑話。
湘嬪遭了冷眼覺得尷尬,反倒是新皇右側的美人笑著開口解圍:“皇後娘娘這身金絲鳳袍是繡院耗時兩月才製成的,針腳緊密,色澤麗人,當真襯得起娘娘的氣質。”
美人的瞼裂細長,內窄外寬,黑珠露出適中,玉手握著骨扇扇柄輕輕搖著,連帶著風都多了幾分繾綣,身上的纏金雲錦在月色下若隱若現,說是仙子也不教人懷疑。
新皇滿意地看她一眼,又看向皇後:“你穿這身是好看。”
“謝皇上。”皇後福了福身,被誇了一番又瞥見湘嬪那副登不得台麵的樣子,心情好了大半,調笑說著,“說來容貴妃與湘嬪是姐妹,皇上既封了貴妃,湘嬪封妃也指日可待,臣妾可要開始備下厚禮了。”
湘嬪趕緊謝恩:“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嬪妾哪裏能受得起娘娘的禮?”
容貴妃還是搖著扇子,淺笑盈盈,好似身邊這些人說的話題她都不感興趣,這個貴妃的位置坐得清閑不已。
皇帝喜歡她這做派,喜歡她無關風月隻為真心的做派。
“皇後既然用不上雲錦,那料子放著也是可惜了,朕瞧著貴妃穿著不錯,一會兒皇後便取來吧。”
皇後麵色一凜,很快恢複常態:“是,臣妾也覺得容貴妃穿上纏金雲錦的衣裳實在是恍若天人,這就讓人去取了送到貴妃宮中。”
容貴妃微微屈膝算是謝過:“嬪妾謝過皇上,皇後娘娘抬愛。”
其餘嬪妃跟在後頭不多言,但明眼人都瞧得出,當今聖上是皇二子李翌,寵愛容貴妃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貴妃柳歡容大義滅親忠貞愛國,從前是明安府的庶女,如今是嫡女,明安府柳家可是文臣之首,即便府上有個幼妹犯下叛國通奸這樣的大罪,可明安府還是蒸蒸日上,比從前的日子好過多了。
這不,庶妹一入宮就封了湘嬪。
哪怕皇後是將軍府嫡女出身,皇帝的心不在她身上,這個皇後的位子怕不多時日便要讓位了。
“皇上,臣妾準備了煙火,等下賞完煙火再去猜猜燈謎如何?”皇後深情滿滿,皇帝自然感動。
“皇後有心了。”
“嬪妾先回去加件衣裳,想來還能趕上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意。”
皇帝心疼貴妃,本想拿來自己的大氅,可貴妃懂事,不讓皇帝偏愛免得招惹閑話。
“速去速回,朕等你。”
瞧瞧,這般情深義重,繾綣纏綿,當真是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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