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九霄拜師修仙的第十個年頭。
她認為神仙過的日子是很悠閑的,成天不是找人下下棋,就是四處遊遊海,嗯,至少是從前。
要說證據有很多,比如她的師父大人前天神遊去流洲尋玄鐵,昨天不知失蹤去哪裏,今天一大早就坐在庭院前曬著暖太陽喝著淡茶在看書。至於為什麼舉的例子都是她的師父大人,原因是她至今見過的神仙就隻有師父和另外一個成天往九霄山和人界亂逛的閑神仙。
當然她也說了,那是從前。
或者說,不是每個神仙都是很悠閑的,也隻有像師父一樣成天不務正業,躲在深山老林裏做吃等死的神仙才是很悠閑的。不要問她為什麼明明沒見過其它神仙卻如此肯定,那是因為她就是個活生生的勞碌命小仙徒!
“小九,不要隨便誤導別人。”淡然如水的聲音飄進九霄的思緒裏。
“師父,我沒有!”九霄立刻反駁道,轉頭望著身旁坐在樹下看書的人。怨念地想著明明九霄山隻有師父和自己住,哪裏來的別人。
樓盛夜側過臉,半挽的青絲落在白衣上,他望著那張因為急於辯駁反而變得心虛的小臉,眸中波光盈動,桃色薄唇微揚,精致如玉的臉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撒謊,不要以為為師不知道,你平日裏下界去給人間的小道士灌輸諸如‘紫寰上仙是個形似冬瓜滿臉皺紋的老頭子’之類詆毀師父的謠言。”他用手裏的書卷敲了敲身旁的小女孩。
“師、師父……你不厚道,偷窺我……”目光在那黛眉星眸間流連一番,九霄改用楚楚可憐的目光看著自家師父,企圖博取他的同情。
“師父關心徒弟的行蹤,擔心你被企圖不明的人拐走,怎叫偷窺?小九,你說是也不是?”樓盛夜一如往常的摸摸九霄的頭,莞爾笑道。
“是,是……師父說的都是……是徒弟糊塗……”那一笑給九霄極為不好的預感,她似乎可以預見自己悲壯的下場。
三界之內,各路神魔鬼怪隻知樓盛夜性情冷淡,不問世事,是個不折不扣的隱仙。但是,隻有身為他徒弟的九霄知道,那些都是浮雲!
她知道的樓盛夜表裏不一,喜怒無常,高傲自負,斤斤計較……一切與爛沾上邊的都是樓盛夜的菜,在九霄眼裏,那種性格叫做萬惡。
譬如現在,樓盛夜雖然臉上笑意盈盈,九霄卻感到背後陰風陣陣。
師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是啊,真是糊塗的不行,這是為師教導無方的結果。為此,為師決定回房麵壁思過,小九就去抄十遍符集,靜靜心,清清靈台,可好?”說著,樓盛夜站起身依舊笑得溫和無害,一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一地隨風飄落的花瓣。
好、好、好極了——九霄淒淒的咬牙,望著滿地落紅,內心無限惆悵,早知道就多說幾句壞話才不會虧了。
“小九,你的想法實是糊塗至極,為師再罰你抄劍譜十遍,明早檢查。”樓盛夜悠悠然的聲音又飄進九霄的腦海中。
“師父——”九霄淚流滿麵的握拳,“你犯規!怎麼能偷窺我美好的內心!”
樓盛夜不再說話,他不用法術也知道九霄那小腦袋裏在想些什麼,回應她的隻有清風卷簾之聲和隱約的得意之笑。
奮筆疾書一個晚上,九霄終於能夠仰天長嘯三聲,拿著自己的成果大搖大擺從自己房間走出去。
由於剛到九霄山時,九霄就像個野丫頭一樣成天鬧得雞飛狗跳,樓盛夜實在受不了她成天在他耳邊唧唧呱呱的吵鬧聲,揚起衣袖就把她連人帶包袱送到離自己住的大殿最遠的一個房間。從此,凡是九霄要找樓盛夜都得穿過大半個山頂,從最北邊走到最南邊,才能到達樓盛夜住的景寰殿。
她本來也不太在意,想著樓盛夜早晚會教她騰雲駕霧之術或者禦劍術什麼的,隻要結個印別說是從山頂的一頭飛到另外一頭,就是飛到人間也是轉瞬之事。
隻可惜,那個“早晚”她等了十年還沒等到。
所以,至今九霄也隻能每天清晨在上課前半個時辰狂奔到樓盛夜的書房,同時心裏不停地問候樓盛夜。
與此同時,樓盛夜側臥在床上,眼睛雖閉著,靈台卻是一片澄澈。他早已清醒,隻是今日不知為何,心裏總莫名的忐忑,讓他有些在意,一直臥床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