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盡力。”
“謝謝,謝謝您。”
掛了電話,她靜坐了一會兒,起身去了隔壁經理的辦公室。
“有什麼事嗎?”吳曼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早先也是彈古箏的,後來嫁了一個小開,便沒有再登台了,她的丈夫與陸啟東有幾分交情,這才讓她任了偷閑居的經理,管管弦樂演奏這一塊。
“吳經理,我能不能提前預支工資?”
吳曼抬頭看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了片刻,她在這偷閑居也有些年頭了,看人還算準,當初第一眼就瞧出來紀菱染不是一般家庭養出來的女孩,模樣的確嬌,隻是眼裏再怎麼壓,也壓不住那股子不同常人的清雅,何況她的言行舉止、一顰一笑,與那古時閨閣的千金一般。
這苦也受了,棱角也磨了,骨子裏嬌養出來的氣質還在。
吳曼問她:“你要預支幾個月?”
紀菱染咬了咬唇:“四十萬。”她母親的手術費,還有術後恢複期的費用,零零總總加起來,最少要四十萬。
“四十萬?”吳曼手放在桌子上,塗了大紅色的指甲敲了敲了桌麵,“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紀菱染神色有些慌急:“我可以簽合同,我可以慢慢還的。”
以她在偷閑居的演出費,得還三年,吳曼實話實說:“我最多隻能預支給你三個月的工資,這已經是開了特例了。”
“吳經理,求您了,我母親,”她眼眶微紅,“我母親等著這筆錢救命。”
這姑娘,生得嬌柔,一哭,就楚楚可憐的,性子也傳統保守,偷閑居這樣的風月場,來來往往的都是權貴,就是半分也入不了她的眼,依舊清澈。
吳曼搖頭:“我隻是一個經理,沒有那麼大權利。”猶豫了很久,“如果你真的需要錢,還有一個辦法。”
紀菱染抬眸。
“昌林地產的邵總對你有那個意思,如果你願意的話——”
“吳經理,”她打斷,眼眶越發的紅,“我不是出來賣的。”
吳曼沒有再說什麼了,她知道這姑娘的性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骨氣卻硬得很,若不到走投無路……
紀菱染從吳曼那出來,背身在窗前站了許久,撥了一個電話。
“舅媽。”
電話那邊的張氏一聽聲音就發火了:“你還敢給我打電話?”
她蹲在地上,攥緊了手心:“您、您能借我一筆錢嗎?”
“你還要不要臉?”張氏對她破口大罵,“居然還好意思跟我借錢,當初要不是你爸貪汙,你舅舅會被牽連嗎?”
若非想分一杯羹,又怎會被牽連。
紀菱染軟了語氣,央求:“我母親需要做手術,我求您了。”
張氏在電話裏譏諷:“你那個病秧子母親,讓她死了算了,要怪就怪你父親,他害死了那麼多人,這都是報應。”張氏很不耐煩,“別再給我打電話了,你們母女是死是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完,電話就被張氏掛斷了,紀菱染再打過去,號碼已經被拉黑了,她翻遍了通訊錄,一個一個打,不是不接電話,便是反唇相譏。
他的父親是一省之長,因為貪汙被拉下了馬,當初有多少人阿諛奉承,現在就有多少人雪上加霜。
牆倒眾人推。
哪有雪中送炭,盡是捧高踩低,這個世道,現實又醜陋。
她呆呆地蹲了一會兒,腿麻了,扶著牆站起來,腳下像有千斤重,舉步維艱,可她還是一步一步折回了原路,推開門,她狼狽地抬不起頭。
“吳經理,你有沒有邵總的電話?”
吳曼驚訝地看了她一會兒:“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走投無路了。
吳曼從抽屜裏翻出來一張名片,起身塞到她手裏:“想通了也好,何必受這個苦。”
吳曼是知道紀菱染的身份的,才二十二歲,皇家美術音樂的學生,是嬌養出來的千金大小姐,家道中落後修了學,帶著病重的母親從江北到帝都來求醫,本該是城堡裏不諳世事的公主,就這樣墜到了人間,受這顛沛流離的苦。
紀菱染還是撥了那位邵總的電話。
晚上七點,華燈初上。
她在酒店的房間門口站了很久很久,終究是推開了門。
邵陽手裏拿著一杯酒,看向門口:“來了。”
她站在門口,愣住了。
房間裏一屋子的男人,地上還有赤身裸體的女人,滿地都是淫亂的痕跡。
邵陽對她招手:“過來。”
她渾身發抖,看著地上高聲浪叫的女人,還有滿頭大汗的男人,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許久,她才邁出了一步。
四十多歲的男人大腹便便,從女人身上站起來,隨手拿了一件浴巾圍上,目光落在了門口的女孩身上:“老邵,哪裏弄來的,不錯啊。”雖然穿了一身保守又廉價的衣服,可那氣質,不是一般人呢。
邵陽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執行董事,三十九歲,未婚,身材中等,樣貌文質彬彬,就是一雙眼睛渾濁:“花四十萬買的。”他搖著手裏的紅酒杯,“知道她是誰嗎?”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問了一句:“誰啊?”
“紀元淳的女兒。”
那位貪了八個億的省長啊。
男人點了一根煙,把身邊的女人推開,肆無忌憚地打量門口的女孩:“原來是落魄的省長千金啊,怪不得嬌嫩能掐出水來。”他目光放肆,毫不掩飾涉獵的貪婪與欲望,“老邵,你玩完了借我兩天。”
邵陽笑笑:“行,等我膩了隨便你怎麼玩。”他瞥了紀菱染一眼,眼裏露了急色,“還站著幹嘛,還不快過來。”
紀菱染死死咬著牙,站在那裏,一步也挪不動,她設想過的,可也沒想到會這樣不堪,沒想到衣冠楚楚的背後,還有這樣的齷齪。
“你們,”她看著地上滿身狼藉的女人,握緊了手,掌心都被掐破了,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擠出喉嚨,“你們真惡心。”
到底是溫室裏的花,沒有見過世間的髒。
邵陽起身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她的頭發,把她拖進去:“出來賣的,還拿什麼喬。”
她被他大力地推倒在地上,頭磕在了茶幾上,瞬間見了血,暈頭轉向時,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
“喂。”
門被一腳踹開了。
紀菱染抬頭,眼角的淚模糊了視線。
邵陽反應過來,立馬恭敬地堆了笑,稱呼門口的人:“尋、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