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蒼鴆用手枕在腦後,望著牆上貼的各種顏色的紙條,思緒深沉。
眼前的事物越美好,就讓他覺得越不真實。他沉浸在幸福中不想離開,便會跌得越慘。
可是,他是真的有些沉醉了。甚至腦子中誕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這裏是他的家,可以和普通人一般,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這種想法轉瞬即逝。
命中注定他不是普通人。
或許是幼時受到的訓練,無論在何境地,都能保持頭腦的清醒與令人恐怖的理智,一個聲音提醒道,他是在執行任務,不是談情說愛。
執行任務第一條原則,絕對不能與目標糾纏不清,愛上要死在自己手下的人。
愛?
他將目光轉向浴室的那扇玻璃門。
會愛嗎?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她呢?僅僅是今天這份禮物便讓他愛上了嗎?最多就是有點小感動罷了吧。感動和愛是不一樣的,這點區別他還是分得清的。
他深信他所愛之人是染染,永遠不會是詩寞,他的愛會是全部給予給染染。
你恨我也好,罵我無情也罷,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壞一萬倍,不過事實證明我一直是這種人。你不值得為我付出什麼,因為給不了你任何想要的。包括我曾經想要做的事情,在剩餘的幾個月給你多體驗點快樂,讓你安樂死......但這是個錯誤的決定,我不想讓自己再瞻前顧後,所以……
蒼鴆將手放入口袋,再次來到陽台,齒間含住一根煙,並沒有點燃。
今天的場景何其熟悉,還記得上次詩寞懷孕時他為了任務可以舍棄孩子,這次是為了染染可以將詩寞所做的東西視為烏有,還不知道下一次又會怎麼樣。
下次嗎?或許沒有下次了。
他眺望著遠處,眼中似有籠著層寒光,手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打火機。
“蒼鴆,快下去吃飯吧,今天我親自下廚,廖姨也沒有幫我呢,來嚐嚐我的手藝是不是又長進了些。”
“嗯。”
在之後的時間裏,男人仍然是準時睡覺前回到家,幾乎也很少用工作忙作為理由,生活過得十分平靜。這讓詩寞覺著做這麼多都是值得的。她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平凡愜意的生活嗎?
但她一輩子也不知道,表麵平靜的背後,是他蓄勢待發的前奏。
坐在輪椅上,永遠會比躺在床上哪都不能去好上一萬倍。
即使這樣有損自己的形象,但這一點也不要緊,她不怕有人笑話她。
染染初次坐上輪椅,有諸多的不便,很慢很慢地搖著輪子來到窗戶邊,吃力地將窗簾全部拉開,讓陽光滲透進來。
她伸了個懶腰,將楊姨為她準備好的畫板擺在麵前,執起畫筆。
筆尖還沒有到達紙上,背後就傳來一聲長長舒氣的響聲。
“楊姨,是鴆來了嗎?”
染染放下筆,莞爾一笑,慢騰騰地轉動著輪椅。
“別動。”
頎長的身影繞到她身後,將輪椅轉了過來。
蒼鴆蹲在染染的身邊,“看我把誰帶來了?”
一個老人慢悠悠地走進來,卻不忘回頭望著守在病房門口的兩人--那是為了防止阿幽有可乘之機,用來保護染染的保鏢。渾濁的大眼睛瞪著他們,舉著手指,嘴裏念念有詞。
聲音原來是從歌爺爺的口中發出來的。他旁若無人地坐到病床上,翹起二郎腿,手中依然抱著那個半舊不新的盒子。
染染驚喜地叫了聲,拽了拽男人衣服,“爺爺,他來了!”
蒼鴆點頭,尋思了一下,道:“染染,前兩天我說過要帶你爺爺過來看下你,不過因為昨天的事情耽誤了,很抱歉。”他指的當然是路佑兩兄弟把硫酸充當燕窩送過來的事。
因為證據充分,路佑兄弟再怎麼抵賴都無法改變他們想要謀害人的行為,包括那個司機,也全部被逮捕了。
路佑倒是很老實,爽快地承認了有人指使他們,路佑弟弟見哥哥這麼快就招供了,狡辯都沒得狡辯一下,心裏那是個憤恨,可隻能放棄了打死不認賬的想法,交代了犯罪的全過程。
周餘俊在劫難逃,隻得祈禱判刑的時候能輕一點,在外國留學的妹妹若是聽到了自己哥哥坐牢的消息,不知會有何感想?然而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他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事實。
警方從他們嘴中隻能知道指使他們的人名叫“阿幽”,除此之外,沒有從他們身上獲取其他任何有用的消息。甚至他們幫這個“阿幽”做事,得到的酬勞也是以現金的形式支付的,並沒有選擇使用銀行卡或是網上支付。更是加大了尋找的難度,這會是怎樣一個有心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