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安奇沒有結婚之前,在葛紅威沒有來到之前,陳安奇那麼聽話,那麼聽林奉美的話。
那時的陳安奇和她一條心,林奉美喜歡用一條心這個詞,當陳安奇結婚後不知道是陳安奇變了,還是林奉美變了,總之她覺得葛紅威奪走了陳安奇的心。
當陳安奇和葛紅威在家開玩笑打鬧的時候林奉美看著不僅心煩,還有妒忌。
越是這樣林奉美就越是找茬罵陳安奇,陳安奇反抗的時候很少,多半是聽著,至多傷心委屈的哭。
那天是周末,陳安奇和葛紅威都放假在家。
陳安奇家的前麵是H城裏最大的木場,木場裏有二十幾戶人家出售木材,周邊的居民常到木場裏搶樹皮,陳安奇家的大院子連著木場,搶樹皮很方便。
其實他們的生活還過得去,但林奉美和陳曦閑不住,他們沒事的時候就去木場裏搶樹皮。
為此陳曦還做了搶樹皮的工具搶子,陳安奇平時不搶樹皮,但到了周末也要跟著去勞動。
陳安奇喜歡木場,木場的空氣中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息,那是木質的淡淡的幽香,那幽香需要用心去體味才能嗅得到。
而且木場非常寧靜,陳安奇更多時候喜歡那裏的靜謐感,她還喜歡木場裏勤勞樸實的勞動者,那些和她同樣搶著樹皮的老百姓見到樹皮的喜悅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得到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
雖然那裏常年有很多的人在勞作,但那些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人們從不喧鬧,從不張揚,以至於在眾多的人同時搶樹皮幹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也聽不到喧嘩聲。
不僅是搶樹皮,陳安奇還喜歡掃樹皮渣,掃木頭空隙下麵的樹皮渣,也很有癮,一堆木頭能掃一筐。
每逢下班陳安奇就喜歡拿著筐和笤帚去掃木頭空下的樹皮渣,一筐樹皮渣足夠做一頓飯。
那個周末他們一家人出動頂著炎炎烈日搶了一個上午的樹皮,葛紅威熱著上身,他們收獲了很多。
林奉美用小推車子把樹皮推了回去,本來是件快樂的事情,到了中午,因為午飯的問題,她和陳安奇鬧得很不愉快。
陳安奇問中午做什麼飯,林奉美說吃麵條,陳安奇又問有沒有水麵,林奉美就莫名其妙的生氣了說道:“手擀麵!”說話時語調拉得很長。
陳安奇蹙眉說道:“我去買水麵吧,手擀麵太麻煩,再說大家都累了,簡單點好。”
林奉美火了,喊道:“不用你做!我做!養著你!做飯又嫌麻煩了,我做了一輩子飯也沒有嫌麻煩,以後啥都不用你幹,養著你,你是媽!”
說著賭氣去和麵,每次林奉美說得都這麼傷人,每次陳安奇都忍受了,可那天她就忍受不住了,她已經壓抑得太久了,她也是一肚子的火氣。
她說:“媽,您這是怎麼啦,為什麼老是看我不順眼,為什麼老是和我過不去,動不動的就朝我發火,您說得對的時候我要聽您的,您說得不對的時候我還要聽您的嗎?大家都累了,買點水麵煮煮有什麼不對的?難道非要累得不行還要挺著擀麵條嗎?那不是勤勞,那是蠻,那樣會把身體累透支了,您明白透支嗎?累透支了以後您再想休息調養都會無濟於事。再說也不至於讓您發這麼大的火氣,您是衝著我來的,可是對您的身體也不好,長此下去對您的身體更不好。媽,您變了,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林奉美氣得臉色鐵青,她瘦得顴骨高突出著,臉部棱角分明,自從陳安奇結婚後她就不再染發,變成了一頭純白色的頭發。
年輕的時候她是個美女,可惜她這朵鮮花插在了陳曦那堆牛糞上,她的命運就發生了轉變,貧窮、操勞,無盡無休的煩惱和憂愁困擾著她,她的脾氣也越發的古怪孤僻。
這是陳安奇結婚以來第一次和她頂嘴,第一次反駁她,她氣得摔下麵盆,她氣急敗壞的喊道:“好啊!陳安奇你竟然敢頂嘴了,你越來越出息了!你長大了成家了翅膀硬了,有了葛紅威你的眼裏就沒有你這個媽了!什麼透支不透支的,你姥爺幹了一輩子活到八十八也沒透支,你就說你懶德啦,不幹就拉倒,我不是說我幹嗎?還給我講了一通大道理,我不聽。你就說你什麼意思?還說我變了,我哪裏變了,你說我哪裏變了?”
陳安奇就看著憤怒的林奉美說:“您變得脾氣越發的暴躁了,以前您不這樣。”
林奉美更加生氣的說:“我他媽就這副德行,以前我也是這臭脾氣,別在這裏吃我喝我還他媽挑毛揀刺!不呆就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