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禁地,他對她笑,鄔芷凝的刁難他假意坐視不管,卻在最後一語壓下她話頭。
再後呢,去傾煙閣,他的局促轉變為淡然,調笑她故意偽裝的輕車熟路。
還有,洞房之夜,他的不強求。
連肅所做的一切從來都不是逼迫,他的隱忍,他的溫情,其實都隻是在默默付出,想要她好,想要她心甘情願。
最後,她確實心甘情願戀上了他,但就是這心甘情願阻攔她的內心,連肅為了要留自己在身邊不擇手段,那時她舍不得連碩,他卻硬是要拆散,一句話未說娶她過門,她怕他懼他,他也未想過告訴她真相。
真相,就是這真相二字,他大可以告訴她實情,但她卻是在鄔芷凝口中聽說了這一切,若不是形勢所逼,他還想瞞她多久?
而更重要的是,腹中的胎兒沒了,若不是她離開紫胤閣讓人發現蹤跡,這孩子豈會還未成型就慘死在腹中。
無法麵對的並不隻是他的欺騙,那孩子是她心中的結。
程景說她日後還可有孩子,但她卻知此生已是無望。
司藍為她的診斷,她並非沒有聽到,那時她未完全昏迷,隻是抬不起眼睛,但耳邊的聲響卻能聽到。
在茅屋中剛醒來時,她確實混亂,問了左青,他隻道修養些日子便好,既是都想瞞她,怕她出事,那索性她就假裝不知,應聲點點頭即罷。
可是,她撫上小腹,眼眶微濕,想說什麼卻又吞咽在喉嚨中。
娘親對不起你,如此說麼。
她確實對不起,可是那孩子要的可又是這一句簡簡單單的愧疚。
閉上眼睛,她不再去看小腹,也不再去想任何事,這一切確實發生了,由不得她逃避,也由不得她後悔,更別說想倒回到從前。
良久,她剛要進入睡眠,耳邊卻忽然傳來哄鬧聲,顧清歌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就聽得有人道:“著火了著火了!”
披上外衣,程景破門而入,拿了些衣物抓著她手就往外逃去。
“這裏被人設了伏,我們要趕快走。”
“來抓我們麼?”顧清歌愣怔。
左青臉色微僵,緩了緩回道:“這裏潛藏著外族刺客,跟我們沒有關係。”
顧清歌點頭,跟著出了客棧,再回頭望去,就見火光漫天,有不少黑影閃過,且手裏長劍不時就是一揮,而後就見血色映染在窗口。
鮮血,顧清歌的手顫了顫。
那日,仿佛還聽見了外麵的廝殺聲,再後是濃重的血腥味,她以為是自己身上散發出氣味,現在想來,怕是外麵將士的。
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知那日的後續是怎樣展開的,她所知道的隻是連肅還安好。
近乎無情的自己,顧清歌搖了搖頭,她看著左青突然想說些什麼。
“砰!”
驀地有個黑影出現,哐啷一聲突然倒下,顧清歌兩人被他瞧見,左青正想拔尖,卻聽他道:“救......”
話還未說完,他已然昏厥不醒。左青讓顧清歌靠後,拔出劍來向那人走去,將他翻了個身,左青臉色驟僵,再去探他鼻息,那人竟已死去。
退回顧清歌身旁,他說:“救不活了。”
暗自歎了口氣,顧清歌搖了搖頭,
“走吧,”左青抓住她的手,“這裏不安全,我們快走。”
連夜逃開這是非之地,馬匹都未來得及牽,直至天微亮,他們才停下。
四周皆是樹林,沒有一戶人家,左青手裏的衣服倒有了好用處,他對顧清歌道:“坐下休息一會。”
顧清歌身子確實還虛著,連夜走了幾裏路,這會兒的確疲倦,她靠著樹躺下,左青給她披上外衣,剛要閉上眼,卻見左青起身並未有休憩的意思。
“你要去哪?”
左青頓住腳步,回頭看她:“找些枝葉,給你取取暖。”
顧清歌雙手握緊,說不出話來。
“你睡吧,我就在這附近不會走遠。”
她沒有睡,卻是睜大了眼睛定定的看向他:“景哥哥。”
左青疑惑的應了一聲,顧清歌又道:“你休息吧。”
“我不累,找了枝葉就回。”
“景哥哥。”顧清歌再次叫他。
程景回過頭,以為她有事:“怎麼了?”
“你不該為我如此,”話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顧清歌搖了搖頭,“景哥哥,我欠你太多,我還不起。”
她低垂著腦袋不再去看他,程景這份情意,她該以什麼承接,隻有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