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坐在榻前，閣樓門宇外是偌大的雲州。她隔著窗向外探去，卻始終看不真切。她自出生便臥居在寒守宮，一十九年，未出牢籠。
秦婆自膳房下了鎖，徑直朝最東邊的岑樓走去。她熟稔地推門，將藥放上茶案。
“王姬，你怎麼又把窗子打開了？你不能受風的呀！”說完，秦婆趕緊掩了窗，將風連同雲州徹徹底底給擋在了房外。“藥我已經熬好了，王姬快趁熱喝了吧。”說著，秦婆便將藥碗遞了過來。
雲霄垂下眼瞼，昏黃的光透不進去，眼中，隻剩一團漆黑。“這麼多年，我喝了幾千幾百種的藥，卻依舊是這副模樣。身為王姬，我於垂雲，卻是最大的累贅。這藥不喝，也許才是對的。”
“快別這麼說，王姬生的這樣好看。就是老天爺見了，都舍不得讓王姬折了壽命。”
忽的，雲霄抬起頭，朝秦婆望去，她問道：“秦媽媽，你聽說過浮沙嗎？”
“啊？”秦婆不知道王姬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她自然不知道答案。服侍上的事情她都懂，可除此之外的事，她一概不知。
雲霄自顧自地說道：“傳說將死之人，手捧一株浮沙，靈魂便會在另一個世界重生。我想，也許我到了另一個世界，就不會是如今的這副模樣了。”
“王姬！”秦婆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她覺得王姬今天好像有些特別。
雲霄卻又突然展顏一笑，目光對上秦婆道：“我開玩笑的。秦媽媽，把藥給我吧，我喝。”
“哎，好，這樣才對嘛。”秦婆忙將藥碗遞了過去。
“喝完藥，王姬好生歇息。明日主上就回來了，要是看到你身體好些，必定十分歡喜。”
“君父他要回來了嗎？”雲霄放下茶碗。
“是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秦婆收了碗，掩門走出房去。雲霄熄了燈，躺回床榻，就此入眠。
雲霄醒來的時候，發現雲湘公正坐在榻旁，眼靜靜看向地麵，不知在想些什麼。
“君父來了，為何不叫醒我？”
雲湘公的思緒被一句話打斷，他收斂了情緒，轉頭看向雲霄，溫顏道：“哦，孤見你睡得正香，不願意打擾你。”
“君父這次回來的這麼早，潼關之危可是已解？”雲霄看向君父，她覺得君父好像有什麼事壓在心底。
雲湘公將雲霄的手握在自己手裏，笑道：“當然了，君父出馬，哪有不勝的道理？”
“如此便好。”
“霄兒啊，君父許你明日出宮走走，你可願意？”雲湘公的手指不停在雲霄的手背上摩挲。
“真的嗎，孩兒願意。可是……”雲霄想起自己的身體，興致被澆滅大半。
雲湘公看出她的心思，忙安慰道：“孤問過醫官了，你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出宮走走對你有好處。”
“真的嗎，謝謝君父！”雲霄忙將身子投入雲湘公的懷抱。
“明日，孤讓雲宴陪你，出門小心，切勿傷了身子。”
“嗯，好。”
“孤還有事，就先走了。”雲湘公讓雲霄躺好，自己起身，剛走到房門處，卻又停了下來。“孤不在你身邊，記得萬事小心。”雲湘公背對著雲霄，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君父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雲霄笑答。
雲湘公將門掩上，門隙裏瞧見雲霄的最後一眼，她是吟吟淺笑，如孩童般天真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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