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晴天,攏不過一池絕色,綠波粼粼,蕩不盡一亭思慮。湖仍柔,亭仍立,還有那個人,仍在。
石桌旁,白商陸獨獨坐著,嘴角的血跡已淡去,一切都如菱歌來過之前那般,隻是擺在他麵前的不是那把桐木古琴,而是普通的雕花食盒。
盒子底部掛著幾滴水珠,那是與菱歌交手時濺到的。手指輕輕從旁劃過,再看去水漬已幹,他抬手去掀盒蓋,觸及邊緣,一股隱隱寒氣從指間傳來,若是先前,他一定會極謹慎地用石子將其彈開,可是這次他卻毫不猶豫地徒手打開。
果不其然,食盒內,一屜玲瓏包整齊地排著,異常的是,個個看起來僵硬地很,陽光下竟泛著亮,伸手探去,上麵覆著一層薄薄冰晶。
“真的是為了這吃食,堂堂蕭寒之徒竟然如此貪吃。”話雖是這樣說,不知何時嘴角卻噙了一絲笑意,無意間醉了一池湖水。
窄窄的湖心亭中,不知何時白商陸身旁竟多了一人。
“主子,令已傳到北羽。”一男子約莫三十左右,身材瘦削,一張臉棱角分明,雖不俊俏,卻透著絲絲成熟男子的味道。
“有消息立即回稟。”白商陸眼中柔情盡褪,眼神堅定,“陵遊,聖疆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暫時未有,兩邊的人都安靜得很。”
“不過……”淩遊欲言又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躊躇,直言。”
“是,屬下幾次差往前去聖疆的人皆回報,帝皇蠱自從上一任皇女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聖疆尋找了近二十年也未尋到絲毫蹤跡,屬下擔心,我們投入這麼大的人力物力在裏麵,最後得不償失。”
“帝皇蠱以人體寄居,且世代與聖疆皇女血脈一同繁衍,與人同生同死,有抵抗世間萬毒之能,一直以來都是武林中人欣羨之物。”白商陸輕哼一聲冷笑道,“這麼好的東西,聖疆那些腰金拖紫的人哪舍得讓它絕跡,隻怕是這個皇女不好控製,企圖從始製造一個傀儡罷了,又或是自己繼承帝皇蠱,成為聖疆名正言順的王。”
人向來貪婪,最喜掠奪,煙塵俗世中,哪有幾人不同?“如今自己也沉淪、渾濁不堪了嗎?”白商陸吃吃呢喃,語氣嘲諷。
“自己成為王?”淩遊一驚,“這麼說主子先前所猜’刳剖腹背,活取蠱蟲’之法果然可行。”
“不然何以曆代皇女皆是土葬,而前任皇女卻是火葬?”
“主子英明。”
白商陸聞聲一笑,聲音有些悵然,“英明?若是可以真想舍了這英明,從未置身於此。”
“主子全是為了大局。”
大局?是啊,這是生來的宿命,就像身著整潔的衣裝也不得不淌過泥濘的坑窪,總要受過。
淩遊抬頭看向白商陸,這個人,雖年不過雙十年華,卻已有了不同於尋常人的成熟穩重,而此時的他卻是滿目倉皇,沒了往日運籌帷幄的鎮定,似乎在濃霧中迷失了方向,不過隻有一瞬,他又恢複了往日的神色,似乎方才那一句那個眼神不過是自己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