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

他的誇張,讓夏南嘻嘻笑起來,一時收不住情緒,隨口就來了一句。頓時感到肩上的手指微微一緊,“…不準胡說。”

抬頭瞥了眼他平靜的臉色,她悻悻地斂起笑容。

坐入車中,夏南很乖巧地自發拉動安全帶,隻是視線有點懵,對了幾次都沒把安全帶扣好,溫熱的大掌隨即探過,覆上她的手,對準,扣牢。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輕輕一句,帶著點摸不到頭腦的困惑。

“哪有…天太黑了我沒看清嘛。”

難得出現的撒嬌口吻,再次讓顧匪詫異地看了她一記。卻也沒說什麼,發動車子,很快駛離了陸宅。

將上高速,卻又被迫停住。顧匪降下車窗,探出頭去朝前方擁擠的路麵看了看。

“這個時間還在塞車啊。”夏南歎謂,也跟著伸長脖子。

“最前麵橫著一輛貨車,可能是出了點狀況。”顧匪又看了眼後側,發覺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他們的車子已被夾在了車陣中。無奈下升起車窗,直接將車子熄了火,“有得等了。”

“你餓不餓?剛才好像都沒吃過什麼吧。”他側過臉問她,見她睜著稍顯迷蒙的眼睛,對他搖頭。於是又問,“冷不冷?據說今晚有雨,會降溫。”

“你好煩啊!餓不餓,冷不冷的。你是我保姆嗎?”夏南笑起來。

顧匪也是一笑,隻是依舊把丟在後座的外套扯了過來,蓋到她身上,又打開車內空調,“沒準會被困在這裏很久,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會。”

夏南裹著他寬大的外套,聞著屬於他的氣息,享受般閉了閉眼。

“你跟那個叫做陸雅男的孩子,相處得怎麼樣?”

靜默中,顧匪又開口。

“還好…怎麼了。”夏南不解,將他的外套蓋在臉上,隻露出兩隻眼睛望著他。

“沒什麼,隻是想問問,”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又道,“我記得,他給過你情?那件事,還有後續嗎?”

“後來又塞給我幾封,我都沒理會。他見我沒反應,也就沒有後文了。”夏南如實說。

“陸雅男的父親是‘陸興地產’的董事長,姑姑是總經理。‘陸興地產’在圈內頗具名氣,所以陸雅男也算是個十足的‘富二代’,他的家人為人處世,口碑向來不錯,加上我看那孩子…雖然還未長成,但性格光明開朗,人品也算不差…”

“所以呢?”夏南打住他的話,皺起了眉。

“所以…”顧匪望向她的表情,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所以有這麼個家世背景,自身條件都不錯的男孩子追求你,你都不會心動嗎?”

“完,全,不,會!”

夏南瞪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

他沉默地望著她,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裏去。她不躲避,任他看著,同時也不甘示弱地與他狠狠對視。

半晌,是他放棄地先別開眼,望向自己那側的窗外,語氣清然,“很好。”

夏南一愣。

――很好?什麼“很好”?

“叔叔對你說過,如果以後你有了喜歡的人,首先要帶給叔叔看,叔叔同意了,你才可以與他交往。否則一概不算數。”

“你說的是陸雅男?第一,我不喜歡他,也沒有要把他帶給你看的意思。第二,你剛才還在口口聲聲誇他好,怎麼又好像對他不滿意了?”夏南追問,迫切地想要確定自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份隱晦不明的情緒。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或者不喜歡,都是沒有理由的。”顧匪隻給出這麼個含糊的回答,跟沒說一樣。

卻也很明確地表達了一種觀點:他不喜歡陸雅男。更不喜歡她跟陸雅男產生任何瓜葛。

夏南體味著那份難以捉摸的喜悅,攥緊他的外套,忍不住彎起唇。

“顧匪…你知不知道,你的樣子很像是在吃醋。”

也許是她眼花,他的身體好像微微僵住了那麼一下。

卻依舊望著窗外,躲避她的目光。

許久,隻是說,“沒禮貌…叫‘叔叔’。”

“顧匪,你不是我叔叔。從來都不是。而你也真的在吃醋,對不對?”

車廂中的寂靜彌漫了十幾秒,夏南終於按捺不住,撥掉外套,解開安全帶,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又將上半身欺到顧匪那邊,一手撐在他腿上,另一手用力扳過他的臉,不準他逃。

這就是年紀小的優勢,可以用“小孩子”的身份肆無忌憚,想問什麼問什麼,想做什麼,就可以直接去做,“恣意妄為”向來是小孩子的資本,根本無需考慮後果――就像此刻,她就像隻輕靈又蠻橫的貓,整個人不管不顧地橫在車廂前端,直直地望著顧匪的雙眼。

因此,他無處可躲,很被動地被她“鉗製”住,被逼與她四目相對。也不敢隨便亂動,生怕一不留神,她撐在他腿上的手一打滑,人就摔下去了。

他很想拿出成年人的威嚴,也竭力做到麵不改色。然而心裏卻亂了套。

他困惑她今晚異常興奮又大膽的表現,然而,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何會心慌。

居然…這樣慌。

這種不同尋常的感覺,其實從在陸宅時就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

他之所以會決定帶她參加聚會,是想讓她更多地見識到外麵的世界,結識更為豐富精彩的人與事,以免她整日學校家中兩點一線,心無旁騖,除了學習,畫畫,便隻會在他身上打主意――其實,這才是他的本意。他有他的私心。

可是,當他在聚會上,看到她被那個叫做陸雅男的傻小子牽著手,跑去向他父母作介紹時,看到陸家長輩們對她難以掩飾的欣賞,捕捉到他們眼底那份蠢蠢欲動的神采,及話語間呼之欲出的暗示時…心裏首先蹦出的,卻並非“一償私心”的滿足。

有的隻是厭惡,與焦慮。

他居然很厭惡那些人,甚至無論男女,當他們用著如同觀賞“獵物”般的眼神打量她時,他恨不能一巴掌拍掉那些垂涎的目光!也厭惡陸雅男那隻恬不知恥的爪子,想方設法碰觸她柔軟纖細的手指…而那本是他的專屬福利,那個小王八蛋憑什麼可以占便宜?!

――離開陸家之前,他就一直處於這種又厭,又惱,又焦躁,又妒忌的複雜情緒。難以招架,備受煎熬。甚至見到久未碰麵的於寧,麵對她咄咄逼人的質問,他也是努力地含糊其辭,轉移注意,避免她將敵視的情緒堆積在夏南的身上。

他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似乎在看到她的手被別人牽住的一瞬間,內心深處前所未有的占有欲,突然就爆發開來。

那感覺,就像看到一直珍藏著的心愛寶貝,被人圍觀,覬覦――他何時允許他們靠近他的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