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生為一人(終)(1 / 2)

瀟湘殿一片破敗,就好像孟長瑾剛入宮時見到的模樣。推開門,屋裏子卻比外麵還要冷上一些。裏屋很靜,靜的能聽到細微的“劈啪聲”。

“我一直在等你來。”不合時宜響起的聲音特別刺耳,那聲音像是經久破敗的門發出老舊的“吱呀”聲。

順著這個聲音,孟長瑾才知道方才的“劈啪”聲,是裏屋正中央燒水的柴火的聲音。

一個昭儀居然在寢殿裏燒水取暖,恐怕一個新入宮的才人都不會有如此的“待遇”。孟長瑾看著眼前這個歪在榻上的人,她臉色透著瀕死的白,一雙明豔的雙眸此刻已深陷下去,仿佛一個八十歲的老嫗。

孟長瑾的視線隨著她急促呼吸的脖頸,落在她放在胸前如雞爪一般幹癟的手上,眼前的女子極速地消瘦,就像是有一雙大手在將她的精氣神迅速抽離,如今歪在榻上的隻是一副軀殼一般。

眼前人如此的模樣讓孟長瑾的心一抽一抽,說是難過可她又有著那麼一絲的快慰。

“你在可憐我嗎?”據木頭一般的聲音再次從那個軀殼裏發了出來,她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直蹲在一旁的玲瓏迅速起身,撲在榻邊。

玲瓏小心翼翼地替那女子拍了拍胸口,待女子稍微平複下來,才轉身到了一杯溫茶過去,伺候著女子喝了下去。

孟長瑾吐了一口濁氣,別過臉去看床旁那盆凋零了的芍藥,原本開的風風火火的芍藥,如今隻剩那光禿禿的枝椏,就像那榻上的女子,了無生氣。

“你都知道了吧。”許久,那幹澀的聲音才這尷尬打破,“我已經……時日無多,不想求你原諒,隻求你能放……放母親一條生路。”

孟長瑾猛地轉過頭去,看著榻上的人,恨不得將眼睛瞪出眼眶,她自嘲一笑:“當年,我娘親求高高在上的孟夫人放她一馬的時候,孟夫人有手下留情嗎?”

孟長慶出神地看著上方,那重重的房梁,壓的她喘不過氣來,一行晶瑩從那空洞的眼眶中流出:“對不起。”

聲音猶如蚊吟,都沒有屋外的風聲大,可孟長瑾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這三個字她應該跪在我娘親,跪在我那還未出世的孩子的墳前說!”銳利的眼神直勾勾的射在孟長慶的身上,“而不是你,慶昭儀。”

“可是會嗎?高高在上的孟夫人會嗎?她死到臨頭脫下華服,卸下珠釵,卻隻是為了……為了帶我腹中的孩子走!”孟長瑾身形不穩,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兩步。

碧溪此時已經淚流滿麵,已經顧不上攙扶自己的主子了。

一提到孩子這個字眼,孟長慶無聲的落淚已經變成小聲啜泣,漸漸聲音就變得像那失聲了的蕭,割得人耳膜撕裂般難受。

孟長瑾鎮定了心神,麵無表情地抬手擦去淚痕,她似自嘲一笑:“嗬,若沒有裏應,又怎麼會讓她稱心如意呢。”

她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孟夫人的所作所為隻會讓她感到憤恨,可李洵時命人準備的那一道道催命藥,才是將她推入絕望深淵的大手。

“你知道嗎……”她眉頭一挑,“太醫院院正路大人說,本宮體寒不宜服涼性藥食過多,本宮早在懷孕七個月時已有滑胎跡象,原因就是服用了寒涼的藥食。你說……宋太醫每日替本宮把脈,怎麼會一丁點都看不出來,還源源不斷往本宮嘴裏送這些寒涼之物呢?”

“真是匪夷所思,你說是不是?”孟長瑾扔下這句話,就一把將屋門推開,一股涼風洶湧而入,可這卻完全比不過她心裏的寒意。她深吸一口氣,“可真是個暖和的冬天。”

門又被重重地關上了,屋子裏的聲音再也傳不出來了,就像那凋零的芍藥,裏麵的生命也正在迅速衰落。

這皇宮每日凋零消失的都漸漸被人遺忘,不過不久就會有千姿百態的花正在悄然綻放,日日月月,月月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