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她定了一門親事。
再見阿妤,她已經接近及笄,出落得娉婷秀雅。也不再穿軟仙裙了,改成了清淡挺拔的煙青繡竹花樣。
我從冷宮裏被放了出來,我知道這其中必定有她的手筆。
然而遠遠地看到她被眾星捧月圍在中間,我竟連接近都不能。
然後,她夜裏就拎著一對花燈過來了,半句廢話不多說,遞給我一支筆一張帖子——
竟是太師府族譜。
“要添個名字不?”她蹲在地上,煙青的長衣曳擺撒了一地也毫不在意,指了指太叔妤三個字的旁邊,催促,眉眼盈盈,“要添就快點哈,待會兒燈會可要散啦。”
如此輕描淡寫。
仿佛我們不過才分開了三兩日。
仿佛從此以後與我定親,與我榮辱相捆生死相依,都隻是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小事。
她抖開一身的疏落,裹挾著滿懷的燈火,來接我。
然後我大概昏了頭,第二日見她,把上麵寫的這段給她瞧了……
喏,她看後笑瘋了。
“沒有接近都不能,”她笑,“朝歌若來不了啊,我就去找你就好了。”
(落款)朝歌】
太叔妤抬手,遮住半張臉,黯淡的光線下,看不清表情。
她繼續走,一點點接收回被篡奪走的過往。
智腦擬人態的小姑娘在她識海裏沉默著,以為太叔妤會質問她為什麼,但沒有,太叔妤此刻冷靜得出奇。
太叔妤並不奇怪為什麼。
聯邦不會願意看著自己的子民沉溺於一個虛擬的位麵不肯回歸現實。
又是一張,血跡斑斑。
【阿妤十六歲,寒冬。
阿妤終於要成為我的妻子。
可是她病了。
一日一日,清醒得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前一刻還在談笑,下一刻便毫無預兆地昏睡過去。
我惶恐至極,卻隻能小心翼翼地隱瞞,拚命去尋找辦法。】
【可是沒用。】
【為什麼都沒用?】
【沒用。】
【還是沒用。】
連著一片都是充斥著【沒用】兩個字的瘋狂、壓抑的筆觸。
太叔妤有些承受不住的扶著牆壁,躬身捏緊了自己胸口,死死喘息。
智腦終於忍不住開口:“太叔……”
太叔妤閉上眼,好半天緩過來勁來,平靜地問道:“所以,到底後麵發生了什麼——朝歌用了什麼和薛雪交換我的命?”
智腦一時沉默。
太叔妤頓一下,繼續走下去:“不說?那我自己看,我自己找答案。”
不過是知道的慢一點,事到如今,她也沒有什麼不能等的。
智腦小姑娘看著太叔妤泛紅的眼角和隱隱瘋狂的瞳眸,不知怎的,竟想落淚。
“太叔……”智腦低啞道,“放棄吧……放棄好不好?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在……你不要這樣……”
太叔妤放下捂臉的手,倚著牆壁,明珠的冷光灑落在她麵頰上,她麵無表情:“我沒法放棄。”
“有辦法的!”智腦出聲,音線微微顫抖,“有辦法的,隻要你回去!離開這個虛擬的位麵……你可以選擇記憶部分清除!就當這裏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不好麼?”
太叔妤看向智腦,那雙青黑的眉眼深邃幽靜。
“不好。”她輕聲道,“我不會再放棄他了。你們最好收好自己的小動作,不然——玉石俱焚這樣的事,你知道的,我做得出來。”
說完,太叔妤已經看向了下一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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