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年五月十日下午三點,中條山山脈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溫裕村。
日頭微微西斜,陣陣微風吹拂著大地和山峰,卻驅不散漫天的硝煙。
小村附近的山腰上,一群群饑餓疲憊的中國軍隊正在玩命的挖掘著臨時掩體,他們衣衫襤褸,不少人的身上的繃帶還在微微的滲著血。附近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渾身血汙的傷員。
四周除了傷員瀕死前的哀嚎,沒有一個人說話。一股絕望悲涼的氣氛縈繞在每一個渾汗如雨的士兵臉上。
猛然間。北方不遠處的山穀中,突然傳來激烈的交火聲。中正式,漢陽造和三八式步槍的對射聲此起彼伏,捷克式機槍和歪把子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沒多久,連續的不斷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傳來,其中更夾雜著九二式步兵炮特有的沉悶響聲。
很快,伴隨著爆炸聲的持續,捷克式機槍短促的射擊聲音幾乎完全中斷。
二十分鍾後,幾十名國軍士兵渾身浴血的從前方的樹林衝出來,拚命朝這邊山頭的陣地跑來。
逃兵身後的樹林裏,零星的三八式步槍聲一隻就沒斷過,短短三百米的距離,不斷有國軍士兵被擊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山上的國軍看到這一切,有的滿臉悲憤,有的麻不不仁。有的掩麵哭泣。但大家都有一個同樣的動作,就是無動於衷的趴在掩體裏。
最終,隻有十幾個士兵安全逃到了小山的臨時陣地上。
“第七師要絕種嘍,龜兒子的……。”
看到累的癱倒在地上的十幾名殘兵,一名端著煙鬥蹲靠在掩體裏的老兵默默的說了一句。
“你放屁!沒我們第七師這些兄弟玩命,你能有腦袋在這抽煙!”
聽到老兵的話,一名頭上纏著繃帶的軍官,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盯著地上的老兵,漲紅著臉有氣無力的吼了一句。
“噗……!”
隨著一聲悶響,站起來的軍官渾身猛的一顫,晃了幾晃轟然栽倒在地,前胸一股一股湧出的鮮血很快染紅了幹燥的大地……。
靜……,死一般的安靜。沒人理會倒在血泊中的軍官,大家隻是開始時楞了一下,除了幾個挨得近的伸頭看了一眼,
更多的人則是將頭壓著更低些,防止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
連續幾天的腥風血雨,在場的士兵已經見識了太多的死亡,他們早已經麻木了,很多人更是將死亡當成了一種最終歸宿。而且對於四百米外樹林裏鬼子精準的冷槍,很多人早已習慣。
至於反擊一下?嗬嗬,以國軍的武器和兵員素質,二百米外根本連個鬼都打不著。更何況如今每個人槍裏的子彈手指頭都數的過來。根本沒有多餘的子彈跟鬼子搞什麼對射壓製。
不用長官放話,剩下的這些殘兵們已經自的開始節約彈藥。
畢竟,一隻沒子彈的槍,在戰場上還不如一根燒火棍!
山下的村子裏,一間廢棄的小院內,十幾名國軍高級軍官圍坐在一起,中間的桌子上放著一些鹹菜幹糧。
任憑貪婪的蒼蠅在四周嗡嗡的轉悠,十幾個軍人卻一個個呆坐在那裏,沒有一個人動過筷子。
此刻,每個人的臉上早已沒了往日作為高級軍官傲氣。反而一臉死灰!
幾分鍾後,一直低頭奮筆疾書的國民革命軍第三軍軍長唐淮源深深的緩了一口氣,慢慢的收起自己的鋼筆。然後將一封遺書小心的揣進上衣兜裏。輕輕的拍了拍,抬頭看著大家。
“諸位袍澤兄弟,連日激戰,現在情況極險惡,我意已決,吾人在事有可為之時,應竭盡心力,恢複原態勢。否則當為國家民族保全人格,我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之決心。
稍後,我將帶軍部人員堅守此地。入夜後,如形勢難以挽回,則各師殘存部隊以團為單位,分三麵突圍,為國家,為民族,為第三軍保存一絲血脈!突圍時,各部切記不用管我……。”
下午五點,溫裕村北山主陣地。
溫裕村位於中條山脈中部一處河穀衝積平原地帶,北麵唯一的製高點是一座並不高的小山,南麵東麵西麵幾百米外都是綿延陡峭的山脈和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