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1 / 1)

【從沒想過,一慣沒心沒肺,從不在意任何事的莫小蕞,竟也會哭得跟個失心瘋似的】

那天下午,當最後一科考試結束的鍾聲“當當當”敲響的那一刻,我的心就空了。就好像一座城,明明住滿了人,有著豐富的街景和商品,甚至有許多看不到的和想不到的美麗和不美麗,然而,就在那幾聲“當當當”的鍾響之後,所有的聲音都靜止,所有的動作都停下,那一刻的我,是安靜的,安靜得猶如全世界隻剩下了一個我。

直到卷考老師走到我身邊抽走了我的試卷,直到他們宣布我們可以離開,我才恍然驚覺,我的高中,結束了。

剛走出教室,我遍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機,開機的手居然忍不住在哆嗦,當時那個年代窮啊!什麼安卓蘋果的,我們聽都沒聽過,唯有這樣一隻黑白的諾基亞,還是媽媽用了不要才給我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隻黑白諾基亞,卻藏著許多許多我和蘇墨的小秘密。

我快速地按了一串倒背如流的數字,撥了出去,等了一會兒,對麵卻隻有一個很欠扁的女聲,說:您好,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稍後!純欠扁的節奏!

我要是等的了“稍後”會那麼迫不及待跑出來打這個電話嗎?

然後我冷靜的想,興許蘇墨也是剛剛走出考場,所以還沒立即開機,於是,我開始了瘋狂奪命連環扣……

直到我垂頭喪氣地走到學校門口,看著許多的“戰友”已經被家人熱烈的迎合,然後說說笑笑或者哭哭啼啼地回家,我卻站在烈日下,抬頭以肉眼和強烈的陽光較著狠勁兒。

在之後的三個小時,一百八十分鍾,一萬零八百秒的時間裏,我做了一件興許讓所有男生都會抓狂奔潰的事兒。

我坐在學校的包車上從考場返回學校,然後一路顛簸著回到宿舍,這一路上黑白諾基亞從沒有離過我的手,我幾乎是每兩秒就和那個讓我稍後再撥的女人通著電話,直到宿舍裏的光全都被黑暗精靈吸了個空……

那一刻,我的那座靜止的城裏,突然也化為烏有,所有的景象都銷聲匿跡,就好像也被黑暗精靈吸了個空,唯獨剩下一座空城。

此刻,坐在這裏,本來我是讓沐錦笑來著,結果她卻突然沉默了,她忽然極為優雅的在我身邊的地上坐下,輕輕地抓起了我的手,我觸電似的掙開,說:“幹嘛?我手上可全是鼻涕!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沐錦眼裏泛著柔和的光,極盡溫柔地看著我,好半晌她才開口問,“他還沒接你電話嗎?”

我沒有回答,但是看我的臉就知道了不是嗎?真不知道冰雪聰明總是拿第一名的沐錦,為什麼還要問一個多此一舉又直擊我內心的問題。

“一直在宿舍也不行,你還沒吃飯吧!我剛剛看到小賣部還沒關門,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吃一碗牛肉丸去?”沐錦突然語氣輕鬆地對我說,似乎是想讓我別再沉浸在自己那荒唐的空城裏。

“哦……那我先去洗把臉,這天氣真是可怕!純熱的天啊!”我故意誇張地說著便往宿舍的陽台走去,匆匆洗了一把臉,就著陽台外微弱的燈光,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那眼睛腫的跟金魚眼兒似的,不忍直視!

我忍不住苦笑,胡亂洗淨了臉上的髒亂,卻再也洗不盡心裏的煩亂。

那是一個靜得令人窒息,透著絲絲涼意的夜晚,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夜的我,我就那樣賴在學校寂靜的林蔭道上,歇斯底裏的哭了一場,走到哪兒就蹲哪兒哭,哭了一地一地的眼淚鼻涕的,就好像恨不得把心肝兒都哭出來一樣。

那種空虛突然沸騰蒸發成水蒸氣升騰凝結成雲霧再變成淚水落下的蛻變過程,那一晚在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還記得那一晚的月色,皎潔得真如一個圓圓的陶瓷盤子,發散著幽幽的柔光。

我幾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悲傷世界裏,然而我仍然可以感覺得到沐錦的擔憂,沐錦想要阻止我往下蹲,又或者想要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她一直拉扯著扶我。

後來,用沐錦的話說,就是:“從沒想過,一慣沒心沒肺,從不在意任何事的莫小蕞,竟也會哭得跟個失心瘋似的。”

我還記得,我當時直接跳將起來,直接推著她往門外走去,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因為,連我自己也沒想過,那天,我竟會失態至此。

我也從沒有想過,我會那樣毫無形象地讓自己做一件這樣沒品的事,就好像我的靈魂我的心,急需這樣一種釋放的方式一般。

然而,我在釋放什麼呢?

我的心,早已經空落落的,什麼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