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轉念,呂文煥卻又忽想起當初鎮守襄陽的場景。
那時候城內軍民同心,雖麵對元軍大軍,征伐不斷,但那段日子,卻是讓他最為刻骨難望的。
他猶記得,那時候城內百姓們看著他時那種殷切希冀的眼神。
也正是因為這,他才在城破之際亦然選擇了投降,沒有繼續和元軍死命相抗。
這讓襄陽城內的百姓們免遭了荼毒。
他知道,自那以後,有不少人怒罵他呂文煥不忠,但是,他心中並不後悔。護住了城內諸多百姓,這比什麼都重要。
在他心裏,什麼榮辱,什麼忠義,都沒有襄陽城那些擁護他的百姓重要。
而在其後,他率軍隨著伯顏、阿裏海牙等人攻宋,也從未做過屠戮大宋百姓的事情。在他內心深處,仍覺得自己是宋人。
漸漸的,呂文煥的眼神不再掙紮,好似是打定了什麼主意。
“玉文,你進來。”
他對著帳外喊了聲。
有個穿著銀甲的親衛將領進帳,“主帥!”
這將領看上去尚才二十多歲模樣,本應俊俏,隻臉上有到不深不淺的刀痕卻是讓他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呂文煥對他招了招手,讓這年輕將領到近前,輕聲道:“你跟著我有十餘年了吧?”
年輕將領道:“有足足十二年了。”
呂文煥露出些許笑意,“我收你做義子,卻隻讓你在這軍中擔任親衛將領,你可怨我?”
年輕將領動容道:“當初若不是父親您在襄陽城內救下我,我早就死了。玉文怎會對父親有絲毫怨言?”
“好。”
呂文煥摸了摸這個年輕將領的腦袋。
那時候,這家夥還是個初出茅廬的牛犢子,可剛烈得很,他都投降了,這家夥卻是抄著鋤頭就衝著進城的元軍去了。要不是自己攔下,且是自己義子,這家夥怕就不是臉上留下一道刀疤的事了,怕是得被元軍給砍成碎肉。
也正是因為欣賞這家夥的剛烈,自己才真正將他收為義子,且賜了他呂姓。
想到往事,呂文煥臉上的笑意似乎愈發濃鬱了幾分。
呂玉文看著他這樣,卻是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問道:“父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他對呂文煥的認知裏,呂文煥其實不是這麼輕易就會露出柔情的人。
呂文煥隻笑著拍拍呂玉文的肩膀,道:“等下為父便要跟著朝魯、呼和魯兩位將軍去城內佯裝投宋了。”
“這……”
呂玉文露出驚色,隨即焦急道:“父親,這豈不是凶險得很?”
呂文煥道:“自是凶險。隻是皇上派了丞相過來,我現在卻又能有什麼辦法?”
呂玉文眼眸微微垂了下去,幽幽道:“現在大宋複國,父親何不……”
呂文煥輕歎:“皇上始終對我有所防備,你以為,在這軍中,現在還能有多少人願意聽我號令?”
呂玉文不語。
呂文煥貼到呂玉文耳側,又道:“待為父前往江陵府內,若有宋軍出城,你去聯係你的幾個叔伯,讓他們響應宋軍。”
“父親你……”
呂玉文勃然色變。
呂文煥卻隻又道:“若宋軍沒有出城,那你便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呂玉文好陣沉默,然後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