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每每聽到這種恭維之言,都是一笑置之。
如此熙熙攘攘,終於熬到了婚儀當天。承天元年,十月初十,大熙王朝冊立開國皇後,普天同慶。
一大早,微濃開始上妝、綰發、著釵鈿禮衣。這雖然是她第三次披上嫁衣,但卻是頭一次不必遮蓋頭,因為封後大典不同於尋常婚儀,需要新帝為她加冕鳳冠。
直至正午吉時,微濃正式行冊封儀式,在百官注目之下,她獨自登上長長的朝陽殿,接受新帝為其加冕。朝陽殿共有台階三百,每一階都雕有龍鳳呈祥的圖案,龍鳳形態各異,乃是為了此次封後大典特意趕工而成。台階中央,鋪就一條華麗的金絲紅毯,各色牡丹繡於其上,異常耀眼華麗。
紅毯盡頭,丹墀之上,新帝一身龍袍挺拔而立。因著麵上的灼傷一直沒有痊愈,故而自他登基以來,每逢朝會必以一條金色紗簾垂於身前,百官見此早已習以為常。
而今日封後大典,他依舊站在金色紗簾之後,陽光透射過去,依稀可見他臉上戴著一片金箔麵具,卻並不顯得突兀,反而顯得他更加英挺威嚴,不同尋常。
微濃就在這百轉千回的心情之下,走完那三百台階。她經過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感受到一幕幕熟悉的注視,明塵遠、聶星逸、薑王……這些人,都是她過往歲月的見證,或好或壞,不可磨滅。
終於站定在丹墀之上,微濃才恍然發覺原澈的高大,因為自己的視線平掃過去,隻能看到他的胸口。而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一襲紅色繡金滾邊龍袍著於身上,竟莫名顯得空蕩。
可時機不容微濃多想,禮節也不容她多看,這萬眾矚目之下,她唯有斂去心神,徐徐朝著新帝跪拜。禮官開始宣讀長達萬字的冊封語,隨即,新帝徐徐撥開紗簾,從禮官手中接過鳳冠,鄭重戴於她發髻之上。
微濃感到額上一沉,那鳳冠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脖頸,無數金色流蘇緩緩垂下,遮住了她原本明朗的視線。然後,新帝伸手將她扶起,兩人並肩相攜而立,接受百官集體跪拜。
霎時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的聲音響徹天際,朝陽大殿鍾鼓擂動,禮樂齊鳴。
微濃隻覺得身旁那人將她的手握得很緊,緊得她感到有一絲疼痛。可在這等關鍵時刻,她不能說話,也不能掙紮,頭上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脖頸僵疼,她唯有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默默承受著來自頸上、腕上的巨大壓力,耳畔已被那振聾發聵的鼓樂聲充斥盈滿。
待到百官朝拜結束,新帝與微濃又前往太廟祭拜先祖,之後,微濃獨自前往棲梧宮聆聽女官禮訓。訓言涉及身為皇後品德言行的各個方麵,分外冗長,待聆訓完畢,再接過鳳印,封後大典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而此時,天色已然接近黃昏,大熙王朝的皇宮——序央宮一片歡騰,朝陽殿卻還有百官宴請,需要新帝親自主持。
微濃卻管不了那麼多了,一整天的婚儀持續下來,她不僅又累又餓,頭上那頂鳳冠也將她壓得痛苦不堪。待接過鳳印,她終於可以喘口氣,遂除下釵鈿禮衣,準備卸簪換妝。
她剛將鳳冠摘下,原本在外忙著迎送女官的曉馨突然走了進來,懷中抱著一個長長的錦盒,向微濃稟道:“啟稟娘娘,聖上差人送來一樣東西給您。”
原澈送來的?微濃視線落在曉馨懷中的錦盒之上,見那東西用紅色綢布包裹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出裝著什麼,不過看那錦盒的形狀,裏麵像是劍器或者一幅卷軸。
微濃感到很奇怪,因為這錦盒裝裹的樣子,更像是送禮。可她與原澈已經成親了,雖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但也不用如此見外吧?
顯然,曉馨也是對此一頭霧水。
原澈到底是什麼意思?微濃接過那方錦盒,忍不住詢問:“是他親自送來的?”
曉馨搖了搖頭:“是禮官送來的,說是聖上親自交代給您。”
“聖上人在何處?”微濃又問。
“應該還在朝陽殿飲宴。”
微濃便沒再多問,隻是摸著那錦盒上的綢布,越想越覺得蹊蹺,沉吟片刻,她還是選擇打開。然而令她萬分驚訝的是,那錦盒裏竟躺著一柄金光閃閃的長劍,龍身蜿蜒,龍頭猙獰,赫然是那把龍吟劍!
曉馨是頭一次見到這絕世名劍,立即發出一聲驚歎。
微濃見是龍吟劍,心裏更覺得奇怪,原澈怎麼突然將這把劍送給她了?還不當麵給她,而是差人像送賀禮一樣送來。難道是原澈在暗示她什麼?這劍上有什麼玄機?
微濃忍不住將龍吟劍拿在手上反複翻看,可看了半晌,劍鞘上什麼異樣都沒有。唯有拔劍出鞘之時,發現劍柄上刻著四個小篆。
微濃從前見過龍吟劍,也曾偷偷為雲辰描摹過劍身上的圖案,她很肯定,從前劍柄上沒有刻字。所以這四個小篆必定是新刻的,難道是原澈刻上去的?
於是她連忙定睛細看,但見那四個小篆刻的是:情深不壽。
情深不壽?怎麼像是贈別之禮?原澈到底是想暗示她什麼?
然而微濃尚且來不及細想,便見到喜娘又慌慌張張地走進來,勉強朝她笑著見禮,而後附在曉馨耳畔說了句什麼。曉馨麵上劃過一絲驚訝,立即找了個借口出去,不多時,又匆匆忙忙跑回來,再稟:“娘娘,棲梧宮正殿裏,突然多了三樣賀禮。”
“什麼叫‘突然多了’?”微濃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