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亦做此想,點頭附和。兩人對飲而盡,微濃便提起心頭揣著的正事:“流言想必你也聽說了,可有什麼想法?”
“譬如?”雲辰把玩著手中酒杯,神情自若。
“譬如是誰散播的流言?目的是什麼?我們該如何應對?”微濃一連拋出三個問題。
“啪嗒”一聲輕響,雲辰將酒杯置於案上,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流言散播者是原澈。”
原澈?微濃感到不大相信:“他為何要這麼做?”
“他是想逼迫我公開否認楚王室的身份,讓天下人都做個見證,好斷絕我複國的後路,防止我日後卷土重來。”雲辰平靜回道。
乍一聽,這好似的確符合原澈的立場,可是微濃總有一個直覺,這流言不是原澈所為。自從聶星痕和祁湛死後,原澈已經改變了,臨去幽州之前,她還見過他一次。那種狀態下的原澈,根本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況且,這流言還牽扯到她。
微濃遂提出疑惑:“我覺得不是他。一來,他想不出這樣高明的法子;二來,他如今已經收斂許多,作風也變得溫和;三來,這流言不止關於你,也毀了我的聲譽……”
“而我即將成為他的妻子,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微濃不想在雲辰麵前說太多,便一句話帶過原澈對她的情愫。
“當然有意義,”雲辰提醒她道,“流言傳開,你我必定都要澄清,而一旦公開否認,我們就得避嫌……他這是要徹底斬斷你我的聯係。”
話雖如此,也有理有據,但微濃還是覺得原澈不會這麼做。尤其,是在她與他長談過後,他當時明明已經想清楚了,又怎麼會再把彼此的關係弄糟?他也根本沒有必要做這些事。
微濃前思後想,始終覺得不是原澈所為,便再次提出異議:“會不會是寧王?這種斬斷後路的做法,倒很像是他的行事風格。”
雲辰聽到此言,仿佛驟然驚醒,抬目看向天際那一輪滿月,然後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了悟的笑。
微濃不明所以:“怎麼?你想到了什麼?”
雲辰的視線轉而看向攬月樓,別具深意地回道:“我在想你的話……斬斷後路,這的確像他的行事風格。”
微濃搖頭嗤笑:“這算什麼?對你不放心?”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從他的立場看,這麼做也沒錯。”雲辰倒是看得挺開,還自嘲地笑道:“至少他給我留了麵子,沒有公開發難,而是讓我自己做出選擇。”
“那你打算怎麼辦?真要如了寧王的意?”微濃替雲辰感到不忿。
“此計妙就妙在,我隻有這一條路可走,就是否認到底。”雲辰早已看得透徹。
是啊,微濃也知道這流言處處都是陷阱,雲辰即便有心複國,也絕對不可能承認。一則,流言牽扯到她的聲譽,他若不否認,她的處境隻會比他更艱難;二則,一旦他默認流言屬實,世人隻會說楚王室無能,要假借他人身份複國,這於一國王室的尊嚴損傷極大;尤其,他不能承認他是楚璃,若被人知道死去十年的楚太子還活在世上,而當年是親弟弟代他受死,世人會怎麼看他?楚璃的聲譽和威信也就完全毀了。
橫看豎看,這個流言都隻能否認到底。
“不過這樣也好,我本就打算以雲氏的身份長久經營,既然他想要個公開承諾,我就給他好了。”雲辰說得輕鬆,又主動給微濃夾了一筷子菜:“至於你,什麼都不必做,隻要我公開否認傳言,你的嫌疑自然會撇清。過不了多久,新朝建立,帝後婚事一旦公開,一切都不攻自破了。”
即便知道雲辰已經放棄複國,但此刻聽到他這般明確地說出來,微濃還是感到不真實。她望著盤中雲辰夾給她的桂花糖藕,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決定放棄了?”
“嗯,放棄了。”
“以後不會後悔?”
“我不習慣後悔。”雲辰也給自己夾了一塊桂花糖藕,徑直放入口中,他感受著桂花的芬芳和糖藕的香甜,心中出奇得淡然平靜,無滋無味。
事到如今,他已經能夠徹底接受現實:“楚國已亡了整整十年,世人健忘,我何苦再去悖逆曆史洪流,為一己之私揭開已經愈合的傷口。”
原來楚國已經亡了整整十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微濃心裏是滿滿的辛酸與感慨,她抬起頭來,恰好撞進雲辰一雙幽深的星眸之中,耳畔聽到他低聲再說:“如我所言,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