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激怒了雲辰,或者用“刺痛”更為合適。他忍著心頭所有情緒,強硬表態:“你若不穿衣裳,我也無話可說,我們耗著。”
“雲辰!”微濃心頭怒火中燒,整個人氣得瑟瑟發抖。
“我在外頭等你。”雲辰說完這一句,頭也不回地走出內室,走到外廳。
是的!他需要時間冷靜,他更需要思考一下,將來他要怎麼辦,他要拿微濃怎麼辦!
可他還沒想好,微濃便已從內室裏走了出來:“你可以說了。”
雲辰循聲看去,門簾處,微濃衣裝整齊,還披了一件白底綠萼梅的披風,頭發鬆鬆綰就,沒有任何裝飾,整個人顯得清冷無比。
也令他感到遙不可及的距離。可他怨不得別人,是他親手把她變成這般模樣,把她從以前那個熱情的、執著的、對他無比依賴信任的微濃,變得如此冷漠。
是他親手把她推開。
“你要問什麼?”雲辰醇厚的聲音再次響起,猶如管塤般悅耳動聽。
可微濃隻覺得刺耳難當,出口的話語也更加尖刻:“你知道我要問什麼,別裝。”
至此,雲辰也終於說出了實話:“錦盒裏的確是月落花。我要用它救楚琮。”
微濃其實早已猜到,然此刻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她還是覺得無比憤怒:“那你為何騙我?是怕我偷?還是怕我搶?”
雲辰不語,算是默認。他從座椅上緩慢起身,朝微濃走去,耳旁是她聲聲血淚的控訴:“我在你心裏就如此卑鄙?如此下作?我竟要用偷的搶的?”
微濃死死攥著披風的兩角,才勉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千言萬語,無數悲憤,唯有化成淒厲的兩個字:“雲辰!”
她難掩眸中失望之色,她似乎在笑,可眼眶已然泛紅:“我早就對你說過,我沒有臉問你要,沒有臉!就算我要救他,我也會讓你心甘情願地拿出來,而不是用無恥下流的手段去偷去搶!你不要用你齷齪的眼光看我!我和你不一樣!絕不!”
微濃話到此處,情緒已經萬分激動,眸中淚光晶瑩剔透,隨著她渾身的顫抖簌簌而落,一顆一顆,都是她曾對他的感情,現在,消耗殆盡。
雲辰自知已經沒有資格解釋,更沒有資格再替她擦拭淚痕,唯有保持沉默,繼續聽著她的控訴。
可是她那句形容,那摻雜著強烈厭憎的兩個字,卻像是一把煞氣非常的鋒刀,一刀一刀將他淩遲處死,殘忍至極、毫不留情。
齷齪。她說他齷齪。
他是一個齷齪的人。
而微濃的控訴仍在繼續:“我捫心自問,從追到黎都開始,我樁樁件件對你毫無隱瞞,但你卻一直在騙我!防布圖、月落花,你從沒相信過我!”
“難道就因為我是燕國人,我就該承受楚國人的憎恨?就該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欺騙、被你利用?”微濃隻覺得備受侮辱,聲淚俱下地質問:“雲辰!我就這麼下賤?!你就這麼狹隘,這麼不肯相信我?!”
“不,你不是。”雲辰緩緩闔上雙目:“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微濃搖了搖頭,眼淚如漶漫的洪水決堤而出:“如今說什麼都太晚了,就算你有一千個理由是為了我好,這種手段我也承受不起。”
是啊,一切都太晚了。此刻微濃的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抬眸隻能看到一片白色的人影,那曾經熟悉的輪廓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如此陌生,如此令人心痛,她漸漸地再也看不清他,再也看不清過去。
“如今你心裏隻有複國。那你就去吧,和燕國打,和寧國打,和薑國打。使出你渾身的解數,用無數的陰謀陽謀,把九州攪得天翻地覆……”微濃無比失望:“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去恢複你楚王室的權力,去稱霸九州,去做皇帝,無休止地打下去!”
這一次破天荒地,雲辰聞言沒有反駁,沒有解釋。因為,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微濃仍舊沉浸在疼痛裏難以自拔,於淚意朦朧之中緩緩笑了:“你贏了,你真的贏了。從今往後,夜微濃的一切原則將不再適用於你,你就繼續複你的國,做你的雲辰,從前種種我們一筆勾銷,下次……下次再見……”
她深深抽噎:“我們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雲辰喃喃自語,這三個字竟致他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