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尹蕊眼瞼輕垂，手指輕撫處，是水幹的印記。
從形狀上看，應該是淚滴。
這樣的痕跡，在裏章還有很多，有些文字，都被暈化。
“或許，他隻是因為內疚呢？”她菲唇微張，是喃喃的低語。
當然不是，這是她心底的聲音。
“如果……我的身邊有個女人，因我要娶你而死，或許我會內疚，但是我一樣還是要娶你。”
沐子睿嗓音淡淡，確是好聽的音色，這樣的音色直竄進她的心間，撥動了心弦。
她緩緩抬頭，又輕輕別開，“那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他是養了她，但是他又沒生她。”
“是覺的她太小？但又不是不會長大，大了一輪又如何，這個世界上大了幾輪的夫妻都不在少數。”
沐子睿知道她沉浸在了別人的故事裏，帶過了所有的悲傷。
他伸手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
她的手指不算細，但看起來很幹淨，飽滿的指甲，已恢複原色，修剪整齊，完全沒蓄。
“這個世界上，悲劇每天都有上演，你我也在其中，熬過去的就破繭成喜劇，沒熬過的就淪落為慘劇。”
“她沒熬過。”她眸眶，溫熱泛起。
沐子睿將她的手，放回筆記本上，輕眸捧起她的臉，他看著她，眸光深邃。
“我們熬過了。”
聶尹蕊睫毛輕顫，在他手的固定下，她隻能看著他，除非她閉眼。
他呼吸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向她，一次比一次深。
咫尺的距離，她能看清他的胡渣，她幾乎沒有見過，這樣不修邊幅的他。
聶尹蕊向後，微挪，“這個筆記本不能讓心怡看見，略帶的相仿，更能觸發那份感官。”
沐子睿鬆手，拿過她手裏的筆記本。
“還是我拿著比較好，這樣她要是不樂意別人看，才知道找我。”
聶尹蕊：“……”
沐子睿正將筆記本，放回衣兜，便又聽得聶尹蕊開口。
“你還沒有分析，他既然愛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沐子睿：“……”
“我不知道。”
聶尹蕊：“……”
“原來還是有不知道的。”她眼角一挑，“我還以為真是無事不知，無事不曉。”
沐子睿：“……”
若是猜測的分析，他還是能給，但答案，隻在當事人心裏。
“這個誤會，應該也是解釋清楚了。”他說著掏出手機。
他的動作，製止了她蠕動的唇。
如果還有下一個，應該是孩子了吧，她想。
“讓他進來。”接通的電話，沐子睿隻說了四個字便掛斷。
他看著她，而她看向了門口。
“李醫生？”聶尹蕊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尼歐唇瓣一咧，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微笑，“嫂子。”
聶尹蕊瞳孔一放，扭頭看向沐子睿。
而沐子睿正微微低著頭，手指刮著眉心。
尼歐大跨一步，一把攀住沐子睿的肩，“自我介紹一下，我和子睿是青梅竹馬。”
沐子睿眸星斜至眼角，餘光對準尼歐。
尼歐卻爽朗一笑，對著聶尹蕊道：“嫂子你別見怪，我是華僑，喜歡成語，但用的爛。”
聶尹蕊：“……”根本就是故意，果然是冒牌貨。
“呐……呐……嫂子又在質疑我的專業。”尼歐說著收回攀著沐子睿的手，扯了扯衣領。
“嫂子，我國姓確實是李，你也沒叫錯，單名一個白字，貌似是我爺爺很喜歡這位詩人，給取的。”
“不過一般大家都叫我尼歐，我媽給取的，別看我混的不怎麼明顯，但我確實是中西結合的，畢業於劍橋心理學專業，碩博連讀，我的谘詢室，一般人可排不上號。”
聶尹蕊眸光一散，滿臉寫著無語，沐子睿卻開了口，“他確實是劍橋碩博連讀畢業，而且在心裏學術界有著很高的名望，算是一位年輕的專家。”
“不過……李白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喜歡李白的是他自己，他中國名叫李成益，靜阿姨就占了二分之一的亞洲血統，所以他隻撈到四分之一的歐洲血統。”
尼歐挑眉的看向沐子睿，不帶這樣掀人家底的。
“狼、狽、為、奸。”聶尹蕊轉身，手卻被捉住，而與此同時尼歐檔到了她的麵前，目光卻落到兩人相交的手上“我這來解釋因果，你們不能這樣虐……”
聶尹蕊臉頰略微一燙，抽出了手。
“這才對嘛。”尼歐眸星微轉，一把攬過聶尹蕊的肩。
“嫂子，說真的，這小子對你，真的是沒話說……那會兒他為了那某某放棄去劍橋時，我就挺吃驚的，現今這一看，那簡直都不是個事。”
“咳咳……”沐子睿故意發出的聲，“把你手拿開。”
“看看。”尼歐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隨即癟癟嘴，放開了手。
“這麼說，你不是寰城那個醫院的心裏醫生？”聶尹蕊。
尼歐點點頭，“嫂子，你還記得，我們第三次的治療嗎？”
聶尹蕊點點頭，“那是去寰城的第八天，那天你說，或許可以試試催眠，看能不能通過那樣的方式，讓我說出，我無法說出的。”
尼歐再度點頭。
聶尹蕊眉目輕皺，“那天卻我們失敗了。”
尼歐輕搖著頭，“不，我們成功了，催眠很成功。”
聶尹蕊眉頭一抬，瞳孔放大了一圈，“可是……在我的記憶裏，你對我說的是，我們失敗了。”
“那是我催眠術的引導，我把想要讓你認為的事，通過催眠，在你耳邊輕說，融進你的大腦，讓你覺得事情就是那樣的。”
聶尹蕊滿臉的怔楞，腳步微退，卻正好退進沐子睿的懷裏，她沒有掙紮，隻因她在腦中翻找。
翻找在寰城裏，那一個月的記憶。
記憶在，可是依舊模糊。
突地，她手掩住嘴，一陣幹嘔。
“不舒服了？”沐子睿的溫柔的嗓音，響在耳側，手在她背上輕撫，眸裏是疼惜。
“讓開。”她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偏小，卻是淡淡的清冷。
空氣，有一分的凝結。
她沒敢抬眼，他卻深凝，毫無旁人的。
尼歐的眸光，在兩人間穿梭，終於輕聲開口：“嫂子，子睿他這樣做，不過是想把你留下，留在他的身邊。”
聞言，她指尖微動，輕顫的睫毛，被眼瞼熨燙。
“來，我們先坐下，這個解釋不長，但也不短，而且尼歐他習慣和人家坐談。”沐子睿開口。
尼歐見狀，趕緊附和，“對，對。”
聶尹蕊微邁了兩步，在剛剛的椅子上坐下，沐子睿這才鬆開半攬著她的手。
“我想喝蘇打水。”她微微開口，誰也沒看，就對著前方。
沐子睿微頓，轉身朝門口走去。
很快，關門聲輕出。
“李……尼歐，我現在這樣的狀況，會影響孩子嗎？或者說，我現在這樣的狀況，孩子會出事嗎？”
尼歐明顯一怔，眸光從一旁的飲水機上收回。
他以為她是怪沐子睿的，或許連帶著他。
畢竟這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強行把孩子塞進人肚子裏，還將人催眠了一個月，這任誰來，估計都是要先火一番的。
可是……現在……
尼歐腳尖微掂，在對麵的桌子上坐下，泰然的神情，說出的話，更容易讓人相信。
“應該不會有影響，不過你還是得稍加注意，盡量放平和自己的心情，等孩子過了前三個月，一切就應該趨於穩定。”
聶尹蕊點點頭。
尼歐眉宇輕蹙，“我以為你支開子睿，是怕自己沉澱不住發火，或者是不想看見他。”
聶尹蕊牽起嘴角，“以為？也就是說你不這麼認為？”
尼歐點點頭，“因為你首先開口，問的是孩子安危，說實話，我有點吃驚，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聶尹蕊微挑了眼角。
“嗯，當初在給你做人工受精手術前，我們事先在催眠中，問過你一些問題。”
尼歐說著一頓，睨著她的目光，在觀測她的反應。
人工授精？
她心下一蕩，卻未開口問任何，因為她想聽尼歐的繼續。
“比如，你愛他嗎？想和他在一起嗎？”尼歐說著，看著她的眼瞼在言語中輕垂，指尖在蜷縮。
驀地，她輕嗔一聲，有點自嘲的意味，“手術做了，說明我當時給了你們肯定的答複。”
“不。”尼歐輕輕一聲。
她猛的抬手，眸裏都是驚訝。
是對自己，居然沒有給肯定的答複的驚訝，亦是對她沒有給肯定的答複，他們竟然還是給她做了手術的驚訝。
這些信息，作為心理醫師的尼歐，自是捕捉輕鬆。
“你沒有回答，而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