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一帶近來也常有陰雨。晚衣跟著頎劍一行到達冥月宮時恰是午後,然而陰雲沉沉,天色昏黃,仿若已至傍晚。
他們直接從後山進入慕義府。現在,前宮後府的各處禁製都已修複好,部分之前受損的屋宇建築還需要修葺,但大體上已不影響居住。早在差不多一個月前,後府的執事和婢仆便已派撥到位,很快就把府邸打理出了些許原先的氣象。故而,當晚衣進到府中時,單看園景幾乎感覺不出這裏數年前才遭遇過一場血雨。
然而……晚衣跟著引路的執事來到一處院子前。執事抬手指著院內,恭敬地說道:“主上吩咐,此所也算是四小姐的舊地,就請四小姐在此安頓。若四小姐有什麼地方不滿意,盡可告訴南樺,南樺為您安排。”
此時,頎劍和天奇都去了前頭灺朔處,同冥月穀的眾部屬議事。晚衣終究是玉靈家的人,暫時不便在那樣的場合公然露麵,於是一個人先到居所來休息。她聽到執事這樣說,兩靨不自覺地浮出笑意,問:“是灺……穀主吩咐的?”
執事答了聲“是”。晚衣欣然道:“我很滿意。多謝了!”
執事俯首一禮,道:“若無他事,南樺就先告退了。四小姐有吩咐時請盡管傳喚人來。”
晚衣點頭算是回禮:“好的,麻煩您了。”
執事離開後,晚衣進了門,慢慢繞過前院,走進房中,一麵眼睛不住地四下環視,一路走一路暗自唏噓:過去了這麼多年,這裏的模樣還與她記憶中的無甚兩樣呢!
不過,記憶中的景象本來也不甚明晰,大多都有點模糊,隻有些許片段記得分明,就像隔著葉縫看景,單那縫隙間的景象格外清晰。所以,隻要那部分跟記憶重合起來,就會產生一切如舊的錯覺。
晚衣回想著那葉縫中的景象,不由自主地便來到了後院。她一邊走,一邊手輕輕撫過那幾株梨樹,又從後院一角走到外麵去了。外麵亦立著一排幾棵梨樹,像站在道旁久候不去的指路人。晚衣順著它們繼續前行,不多時便尋到了那片讓她記憶深刻的所在。
一片既不算大也不怎麼規整、卻長得十分喜人的梨樹林。
晚衣既驚喜又傷感。喜的是看到這裏果然還與記憶中大體一樣,隻是每棵樹都比她當年見時又高大粗壯了許多,有點像一個孩子忽然間尋到了、認出了闊別多年的幼時愛物,不是什麼多大的喜事,可心裏就是止不住開心;傷的是,睹物思人,當年親手種下這些樹的梨織姐,卻已經隕落了。
梨樹似乎在結子了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長果子的呢?晚衣記得,起初樹還小,想來不會有果,後來長大些了,能夠開滿片雪白的梨花了,她卻似乎沒有在這樣的季節來看過呢。
看這些梨樹現在的樣子,可知梨織姐一直用心照護著的吧!晚衣不禁輕歎一聲,隨便倚著一棵樹坐下,看了看天色。真陰沉啊,恐怕夜裏還會有一場雨吧。算下來,天奇他們到前麵去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不知道事情討論得怎麼樣了呢?灺朔何時能回到後麵來呢?
晚衣一時也不想回房,索性就地盤膝打坐運息,也不知過了幾多時,忽覺有人踏著草叢窸窣走近,忙收了氣睜開眼來,發現天已是昏沉沉的黯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