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姿漱完口,又淨了手,便突然起身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也不管紫玉她們跟沒跟上,便自己往外走了出去。
福王府中一共有兩處佛堂,一個早已沒人過去的老佛堂,是從來就有的,隻不過現在已經荒蕪。
而傅容姿此時要去的這處佛堂,則是周勝光在知道她禮佛之後,特地加蓋的,雖然地方不大,卻離著傅容姿的韶光院距離極近。
“在外麵等我。”
傅容姿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自己邁步進了佛堂。
等在外麵的紫玉與青山對視一眼,還是紫玉先開了口:“你已經一夜沒睡了,小姐這邊有我照看著,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青山搖了搖頭,一夜沒睡這種事情,對於她來說並不算什麼,她隻是實在擔心傅容姿的情況。
自從今日醒來以後,傅容姿的一切表現,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哭過了一場,都實在是太過於安靜了。
安靜得反常,安靜得讓人害怕。
日日有人打掃的小佛堂中,慈眉善目的觀音金身立於其上,傳聞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玉淨瓶一樣被觀音大士穩穩的托在了手中。
身後的木門已經被重新關上,在四周燭火的映襯下,傅容姿又往前走了兩步,卻沒有跪下,隻是在那裏看著法相出神。
這一切事情,都實在是發生得太快了,快到了傅容姿幾乎無法反應得過來。
為什麼?
傅容姿在心中問著,既是問著菩薩,更是在問著自己。
傅容姿想了很多的事情,想著上輩子,也在想著這輩子。
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過,那一些事情,根本就是不受傅容姿所控製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
為什麼?
眼皮抖動了一下,再次沾染上了水汽,但又很快就消失不見,傅容姿的目光依舊平靜的看著眼前的菩薩。
為什麼?
上輩子的文王世子,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結局,傅容姿努力的想要回想,卻發現自己的腦海裏早就已經是亂成一團。
不斷躥出來得回憶,有的與謝天佑有關,有的卻隻是路邊擦肩而過的小販。
為什麼?
傅容姿晃了晃腦袋,想要讓自己能夠清醒一下,卻隻是徒勞。
壓抑的空氣,讓傅容姿忍不住的抓住了自己的領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卻又好像一條被困在了旱地上瀕死的魚兒。
為什麼?
是不是,這一切的苦難,都是因為她。
傅容姿從沒有像今日這般,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吉之人。
她生來克母,大而克姐,其實,這些話,都並沒有說錯過,不是嗎?
眼中再次氤氳的水汽,模糊了傅容姿的視線。
傅容姿就這麼,微彎著腰,一手環在腹前,一手依舊拉扯著自己的領口,狼狽的抬起了頭,看著那個從來不會喜,也不會怒的佛像。
眼淚終是沒有再次落下,傅容姿胃中的絞痛之感,終於遲緩的讓她感知到了。
原本環在腹前的手,轉而按在了胃上,傅容姿動作緩慢的直起了身子,又往前走了兩步,終跪在了佛前。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在上,信女傅氏容姿在此……”
話說到了這裏,傅容姿卻不知道該怎樣繼續下去,方一停頓下來,那胃中的痛感便再次明顯了起來,傅容姿原本合十的雙手,也忍不住的按了上去,整個人都躬下了身子。
咬著牙,傅容姿一點點的重新跪直,隨著她的動作,胃部更如是抽筋一般的痛了起來。
那份痛楚,就好像是連同心髒,都一塊跟著疼了起來。
傅容姿麵色蒼白,雙手按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拜了下去,擠壓的力道,讓那份疼痛變得好似不是那麼明顯。
傅容姿叩地默背起了《千手經》,這也是當初素心與她的第一篇經文,紛繁雜亂的思緒,借著一篇篇的經文,慢慢重新的沉靜了下來。
傅容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拜了多久,隻覺得腦海中的一切存在越來越淡去,隻剩下空曠的佛殿,連她自身,都已經不再存於其中了。
傅容姿的思緒,變得越來越簡單,心中的念頭,也一點點變得越來越堅定。
再次直起身來的傅容姿,眉宇間已不見最初的驚惶,心靜如水。
重新叩拜,傅容姿起身向外走去,卻見屋外的天色,已然是漆黑一片。
已經又過去了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