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榮善堂裏到現在都還沒有傳膳,餘氏在上首閉著眼睛,傅容英乖乖的坐在下麵,一雙小手放在膝蓋上,老實得都快沒了存在感,整個屋裏的四周都站滿了丫鬟,卻連個呼吸重點的都沒有。
前兩日剛剛自梳的大丫鬟金燕打簾進來,過於英氣的眉眼現也垂了下來,走到近前,回道:“老夫人,二小姐來了。”
“嗯。”餘氏應了一聲,依舊閉著眼睛。
金燕又一屈膝,轉過臉對著門口的小丫鬟點點頭,那邊的兩個小丫鬟趕忙把門簾撩了起來,整個過程一點聲音也沒有。
傅容姿一進來先看到的就是正對她擠眉弄眼的傅容英,唇角忍不住就想往上揚,又死死壓了下來,快走兩步到餘氏麵前跪下,“容姿見過祖母。”
“嗯?”過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餘氏才開口,含在喉嚨裏的聲音仿佛剛睡醒一樣,“這是誰來了?人老了,都看不大清楚了。”
“回祖母的話,孫女容姿,拜見祖母。”傅容姿依舊低著頭,本就是大病未愈的身子,又跪了這許久,已越發沒有力氣,臉色也越發蒼白了。
“是二丫頭來了啊,起來吧,你身子不好,可別再跪著了。燕兒,還不快扶扶二小姐。”
“謝祖母。”
傅容姿借著金燕的力道站起身來,沒成想兩條小腿打顫得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多虧金燕還扶著她,不然非要摔倒不可,踉蹌一下,整個人都歪到了金燕的身上。
“孫女無狀,失禮了。”
靠在金燕的胳膊上,傅容姿虛弱的揚起了臉,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就滴了下來。
暗自撇了撇嘴,餘氏擺擺手,“坐下吧。”
還不等傅容姿坐好,餘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辨喜怒的說道:“聽英哥兒說,你今兒送了籃橘子給三丫頭?”
“是。”剛剛坐下的傅容姿趕忙又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容姿自覺是戴罪之身,不敢受祖母的疼愛。再加上,容姿今日在祠堂反思許久,確實覺得自己往日多有任性,實在愧為姐姐,這才想著借祖母的光,將那籃橘子給三妹妹送去。”
“那你是覺得祖母處事不公,厚此薄彼,給了你的,還會少了三丫頭的,嗯?”
其實餘氏完全就是遷怒,想也知道傅容姿這昏迷多日,今兒一醒來就又被自己關進了祠堂,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橘子裏的文章。但現在幕後之人還沒揪出來,那貢橘的事也還沒完全解決,餘氏自己心氣不順,自然是有一個算一個的要出出氣了。
可她哪知道,現在眼前的小孫女早就換了芯,分明就是瞄上了貢橘這事既不好處理,又不好聲張,才推波助瀾的。
站在下位的傅容姿也不說話,隻抬起頭怯生生的看著餘氏,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眶慢慢就紅了,要落不落的淚水,愈發顯得人十分委屈。
裝哭什麼,上輩子的傅容姿早就玩爛了,甚至是已經到了能想哪個眼睛流眼淚就哪個眼睛流眼淚的程度。也多虧她現在隻有六歲,可以不用費力想辦法把事情說圓滿了。反正那橘子也不過就是過了遍她的手,就算被別人吃了也根本和她沒關係。
餘氏看著傅容姿那副樣子,愈發煩躁,正想再訓斥兩句,外麵就傳來了一陣喧鬧的動靜,本來對著傅容姿的視線瞬間就橫向了金鴿。
金鴿趕忙低下頭,跟著就要去外麵看看,可還不等她出門就迎麵撞上了另一個人,直接把她撞到了地上。
“老祖宗啊。”尖銳的女聲哭嚎著就進了屋,一個緋色的人影跟著就撲到了餘氏的腳邊,一聲比一聲拔高的聲音道:“千錯萬錯都是奴家的錯,求您就饒了秀丫頭吧,秀丫頭她今年可才三歲啊,她又能懂什麼,老祖宗,老祖宗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