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才剛剛過了六點,天就已經暗了下來。
寒風,肆無忌憚的在街道上奔竄,路旁的老榕樹,甩著枝杈上長長的須發,來來回回的擺動著。街道兩旁的霓虹燈漸漸亮了起來,一盞,兩盞……無數盞……它們佇立在天地間,微微的傾著脖子,散發出淡淡的澄光,目送著路麵上,那些匆忙的腳步。它們無怨無悔的奉獻著,就如同邊疆上,風雨無阻的戰士,始終堅持著自己的信仰與執著。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身穿襤褸的衣衫,卷著身子縮在了路旁的橋洞裏,可是,寒風依然找到了他們,它將它特有的恩賜毫無保留的奉送了出去。
街道上,行駛的車輛,來來回回的穿梭在車流裏,那時而發出的汽笛聲,劃破了初夜的寧靜。
關小淳穿著她那雙掉了皮的高跟鞋,徘徊在人行道上,鞋跟敲擊著路麵,發出‘噔,噔,‘的聲響。當有汽鳴聲與她擦肩而過時,那‘噔,噔‘之響,馬上淹沒在了尖銳的聲浪中。她那件鵝黃色的呢子大衣。顯然還是薄了些,寒風就像無孔不入的侵略者,從她的每一條衣縫裏,完完全全的灌了進去。她用力的拉了拉領口,試圖鎖住身上原有的餘溫。
對麵的小區裏,燃起了一盞又一盞的燈,那燈光,是溫暖的,是誘人的,是讓人眷戀的。她看到那些燈火,心裏竟湧上陣陣辛酸,此刻,自己的家中也會亮著一盞孤燈,父親應該正在享用著他那極其簡單的晚餐吧!前些日子,父親經營的所有生意全都宣布破了產,一夜之間,他的鬢角湧起了許多的銀發,她知道,每一根發絲裏,都有父親的無奈與滄桑。
這樣的天氣,實在不應該跑出來,至少,她可以在家裏陪陪孤獨的父親。可是,今天是歐懷十九歲的生日,歐懷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矣兄,矣友。他對她的關懷,就像冬日裏的陽光,照在身上,暖在心裏。
他們同是畢業在際的高三學子,學習的壓力總會讓大家想找一個放鬆自己的理由。歐懷的生日,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一個很有力的借口。所以,同學們商議著,都去KTV浪上一番。於是,這個周末,大家都興致勃勃的忙碌了起來。
轉了一個彎,小淳在一處[海上雲霄]的KTV停了下來,她看了看頭頂那一閃一滅的燈管,隱隱約約的歌聲隨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燈光傳了出來。
是這裏,沒錯了,班上的同學應該都到了吧。她來到了大廳,裏麵的暖氣迎麵而來,她深吸了口氣。迎賓小姐很熱情的打著招呼,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徑直向三樓走去。
樓上,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在包廂外麵的沙發裏吸著煙,男孩斜靠在沙發中,他有著英俊而冷漠的容顏,他的臉上,寫滿了孤傲與清高,而他的眼晴,卻是憂鬱的,此刻,他的那雙憂鬱的眸子,正對著窗外發著呆,外麵,是被燈光照亮了的夜。
他穿著黑色的毛衣,同色的大衣被隨意的仍在了沙發上,他手中的煙頭自顧自的燃燒著,顯然,他沒有真正的去吸食它,那煙灰就像屋簷邊上的殘雪,搖搖欲墜。終於,它還是不堪負荷的垂落在了地麵上。